时光荏苒,转眼间便已到夏至,太阳就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的,人一动就混身冒汗。
黛玉、迎春、惜春、邢蚰烟几人原就是客居王府,不宜久居,故而前不久一行人便返回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黛玉所居的厢房之中,冰鉴摆着冰块,丝丝凉意弥漫开来,倒是让屋内不至于那般的燥热。
这会儿,黛玉有些慵懒的靠在软塌之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丝织的紫绫裳松松垮垮,露出一片柔光若腻的雪白肌肤,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怔怔出神,低声呢喃道:“也不知哥哥在做什么。”
两人才刚确立关系,没两日就分别了,自是时时刻刻的想着对方。
只是少女想起那少年,心中又不免幽怨,即便她不在王府了,也可以来国公府看她,再不济,早些接她们回王府去也好,竟一点儿消息都没。
“定是哥哥那儿被好妹妹绊住了脚了。”
黛玉想起自家那哥哥的为人,两弯细眉微微立了起来,皙白的脸蛋儿嘟囔了起来,竟十分的可爱。
这时候,黛玉心中又不免羡慕起了探春和宝钗,毕竟她们两个名正言顺的,真真切切是哥哥的人儿。
反观于她,却是偷偷摸摸。
正当少女期期艾艾之际,紫鹃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宝二爷来了。”
话罢,宝玉便掀帘走了进来,不禁让黛玉蹙了蹙眉,忙起身整理了一番,娇俏的脸蛋儿上见着几分不悦之色,忍不住的啐道:“宝二哥,你怎么直接闯了进来。”
又不是小时候,所谓男女有别,宝玉这般直接闯进了女儿家的闺房,太不懂事了,就是哥哥那儿
宝玉闻言,原本洋溢着喜色的银月脸蛋儿怔了下来,清秀的眉宇下,双眸微瞪圆了来,带着几许难以置信之色。
以往他都是掀帘便入,也从不见林妹妹生份,这会儿怎么就见外起来了。
默然几许,宝玉瞧着整理衣襟的黛玉,摇了摇头,笑盈盈的说道:“是我唐突了,妹妹可别生我的气。”
想来是妹妹年岁见长了,不是因为见外的缘故,他的林妹妹还是那个林妹妹。
黛玉见宝玉嬉皮笑脸的,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儿,倒也没有计较,螓首点了点,轻声道:“宝二哥这会子怎么来了。”
到底是有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宝玉素来都是爱顽闹的性子,并无旁的意思,黛玉也不好过多言语。
难不成对宝玉说她心里有人了,让宝玉忌讳男女之别,不能让哥哥误会了?
宝玉落座在一旁锦墩上,瞧着黛玉回复平静,银月般的脸蛋儿洋溢着笑意,他就知道林妹妹不是与他生份了,说道:“我心里想着妹妹,便过来看看。”
自从府里的姊妹到王府那儿去了,宝玉只能读那些个书,心里早就烦闷了,现下妹妹们都回来了,他还读劳什子的书。
尤其是林妹妹,一段时日不见,气色比以往红润几许,愈发的娇俏可人了,光是瞧着就让人心儿畅然。
黛玉闻言,罥烟眉微微蹙了蹙,以往听着想她之类的倒不觉有他,这会儿念及此事,却让黛玉心下见着几分不悦。
只是黛玉也明白宝玉纯真的性子,俏丽的容色湛然,倒也没说什么。
宝玉接过紫鹃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并未察觉少女脸上的异色,兴致盎然的问道:“妹妹和二姐姐在姐夫那儿可顽的尽兴?”
说起这事,宝玉心里就有几许腻歪,妹妹们都去得王府,偏他去不得,还要他念劳什子的书,真真就是偏心。
哎,真是怀念以往姊妹们都在国公府里的时候,大家多高兴啊!
“嗯,还成。”黛玉平静的回道。
宝玉轻笑了下,倒也没在意少女的平静,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宝姐姐和三丫头她们还好吧。”
王府里还有宝姐姐、三丫头、云丫头她们,定是热闹非凡。
黛玉笑了笑,说道:“她们好着哩,尤其是云丫头,一天到晚净和宝琴妹妹凑在一块儿,到处乱跑,静不下心来。”
宝玉闻言,眼中露出浓浓的羡慕之意,忍不住的酸道:“云丫头也是的,净往王府里跑去,也不知道来国公府,小没良心的。”
宝钗与探春是王府的人儿,自然无话可说,可湘云却不是,要是有心的话,也该想起他这个二哥哥才是。
黛玉侧眸瞥了宝玉一眼,微微挑着眉头,嘲笑道:“你念着云丫头请她便是,难不成还要一个小丫头往前凑,好蠢的东西。”
湘云一个小姑娘家的,若无长辈的邀请,怎么可能会不请上门,即便在王府里居住,那也是因为哥哥出面,如若不然,湘云也出不得史家的大门。
若宝玉真的有心,央求贾母出面请人便是,这会儿倒说起风凉话来。
其实黛玉一直知晓少年的软性格,只是想着对方心性未定,待长大些也就好了,然而眼下,黛玉却有些不大喜欢。
少了一层滤镜,如宝钗、黛玉、探春等这些聪慧的金钗们,哪里不知道宝玉虽是个疼惜人的,但却撑不起事来。
宝玉听见黛玉讥讽的话语,心中不以为然,甚至于是欣然。
毕竟这般口吻说话的黛玉,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妹妹,这有一段日子没听见林妹妹呛人的话语,宝玉心里还怪想着的哩。
沉吟一声,宝玉面上有些悻悻然的说道;“妹妹说的极是。”
让他求贾母出面,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又不得一番训斥。
黛玉显然也是知晓宝玉的心思,心下怅然,也没有闲聊的兴致,抿了抿粉唇,轻声道:“宝二哥,小妹有些乏了,你如没有旁的事儿,不妨先回去吧。”
宝玉:“”
他才刚来,话才说两句,连一盏茶都没有喝完,怎得妹妹就要赶自己走了?
此时,饶是宝玉再迟钝,也发现了林妹妹的不对劲,这要是放在以往,妹妹欢迎自个还来不及,怎得会让自个走。
思及此处,宝玉的脸色垮了下来,凝眸看向那娇小的身影,虽是近在眼前,却恍若天边。
果然啊,妹妹与他生份了。
黛玉瞧见宝玉神色怔怔,眉眼见着几分担忧,可是她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做什么瓜田李下之事。
心思百转之际,黛玉语气缓和几分,轻声道:“宝二哥,小妹真是有些乏了,你且先回去。”
宝玉神色呆怔,只觉心里空落落的,起身朝屋外走去,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神情恍惚。
紫鹃瞧着宝玉失落的身影,有些担心道:“姑娘,宝二爷不会有事吧。”
她倒不是说担心宝玉,更为担心的是自家姑娘,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一般情况而言,宝玉这般模样定是要闹的国公府鸡飞狗跳的,到最后又是自家姑娘落埋怨。
黛玉闻言,柳叶细眉下的明眸闪了闪,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宝二哥总是这般,心性未定,先由着他吧,真要闹出事情来”
接下来的话儿黛玉并未说出口来,毕竟无非就是受到府里人的一些冷言冷语罢了,以往又不是没有过。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黛玉心中又不由的委屈。
这时候,少女心中又想起了那一道温润的身影,眸光盈盈如水,若是在王府里,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担心受怕的。
说到底,自个终究是寄人篱下,得看人脸色。
紫鹃闻言,凝眸看了一眼多愁善感的少女,两弯笼烟眉间萦绕着几许愁苦之色,不由的心中轻叹一声,一时之间倒也没说话儿。
其实紫鹃觉得自家姑娘并没有错,需知姑娘与王爷的那一层隔膜,还是她帮着捅破来的,早些与宝二爷分清楚来也好。
倒不是说抛弃青梅竹马的情谊,而是要区别于男女之情。
这边,袭人正在院子里,瞧见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宝玉,眸光微微一亮,待其察觉到少年恍若失神一般,心下一紧,忙上前关心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和林姑娘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