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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些许小事(1 / 2)

萧度说“明天”请教,第二天真的又出现了。

好似将之前的种种忘了个一干二净, 萧度这个司马先去王刺史那里请示, 询问王刺史对楣州有什么想法。王刺史的要求只有一个政绩。

见萧度恢复了正常,王刺史道“我等代天牧民, 自当安抚一方。楣州承战乱之弊,第一是要安定人心, 其次是劝课农桑,继而教化百姓。”

中规中矩的三条。

萧度问道“不知府君有何安排”

王刺史道“年轻人不要想得太多, 将这三条逐次做到,已是不易啦。”

府君你若是只有这点想法,也难怪之前要被贬到楣州做司马了。萧度重振了精神之后, 往昔的公子习气也回来了,忍不住点评一二。

他本是萧氏子弟,“官精”的血统纯得要命, 跟随在帝国最老奸巨滑的身边, 接触着政务、官场最精髓的部分。一旦振作, 萧度便发现王刺史的回答有许多问题。

萧司空的秉性绝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慈祥,萧度的脾气也与常年见到萧司空斥责各级官员有关。能在萧司空那里得到优评的,是纪申这样的人,崔颖被评为“刻薄寡恩”,黄赞被认为“腹内藏奸”, 宋奇也得到一个“谄媚乖柔”的考评, 不可谓不毒舌。

似王刺史这样的官员, 萧度在萧司空面前见得多了, 是不可能得到好评的,如果好评,那是萧司空装的,一准是憋着什么大招不是下狱就是流放。

如果萧司空当时愿意诚实一点,这样的回答通常会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反应“你就只知道背这三条”转脸就把这人的官给撤了。

如果亲近一点,萧司空的心情不错、想指点,接下来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泛泛而谈、空说大话,简直不知所谓三岁孩童都会背这几句,你拿来答我安抚怎么安抚劝课农桑你要怎么劝教化又要怎么教谁去教教的人自己明白事理吗你道贴两张告示就算完了吗那样要一个文书就行了,要刺史做什么养来空费国帑吗”

如果关系密切,比如自家子侄,骂得就更让人抬不起头了。萧度的二哥萧绩,外放当刺史头一次回京述职,被萧司空训得怀疑人生。“你怎么才能知道百姓心安了你怎知是民风淳朴还是防民之口你怎知满眼青苗是补种搪塞还是真能产粮读书读出来是正人君子,还是诡谲小人如何评判你又怎么能不被蒙骗你要是被骗了,下面的百姓因而家破人亡,你担得起吗你说说不出来就别吃饭了傻子饿死算了”

萧度偷过饭给萧绩。

以萧司空的要求来看,王刺史是不合格的。他既没有列出来楣州编下有多少户口、开荒多少田亩、赋税多少、产粮多少,也没有规划任期内要开设几所学校,都由什么样的人教授课业、又要招收什么样的学生。没有一个直观的、量化的评判标准。王刺史说的话虚的多实的少。

明明朝廷有考核的数目的,萧度腹诽,难道是要考验我

萧度虚心地问“府君,怎么样才能知道这三条做到了譬如开荒多少,水利灌溉多少亩田地之类。”

王刺史道“这些数目正在清点,唔,说到这里,司马不妨与各县县令多多交往。”他并不像萧度怀疑的那样对楣州的事情完全没个数,他要政绩、想向朝廷证明自己干了什么,就得有数字报上去,这个道理王刺史还是明白的。

楣州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无论是开荒、修渠、清查户口、抓捕强人,都是下面各县在做,并且在不断地做,各项事业的数目也在不断地更新。让王刺史拿出一个确切的数字来,也是为难他。

萧度状似犹豫地道“这这原该是府君的权柄,我新来、资历又浅,如此考问他们,是否不妥是否要亲自去看上一看请教府君,您是如何施为的呢”

王刺史道“各县县令皆是公忠体国之人,萧郎不必有这样的担忧,只管询问他们就是。我也是这样做的。”

萧度捻了一下指尖,回忆一下王刺史的履历以及近来与王刺史接触的事件,下了一个结论王刺史虽不昏庸无能却也不精明强干。刺史虽是代天牧民,所辖的领地也不算小,还是个外臣,是个干实务的差使。似王刺史这般将要紧的事情交给下面的县令去做,被贬也不算冤,升了才是走了狗运。端坐等回报的,那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大臣敢这么干,离滚蛋也就不远了。

也好,你不去办,我去。放到以往萧度并不会对王刺史有意见,他们是官不是吏,何须事事亲力亲为下面的官员弄虚做假的毕竟是少数。现在不这样想了,就看王刺史不够踏实。转念一想,这也是他的机会,如果楣州从上到下,个个精明强干,还有他什么事呢他不过是个副职。

萧度分析完了利弊,欣然同意去与各县的县令打交道去。王刺史捋须道“每月将各项事务的账目理一理,拿来我看。”

你这是要坐享其成啊萧度不淡定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司空的儿子、皇帝的表弟,谁会这么对他呢只有捧着他,有好事捎带着他的。

王刺史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定了个大致方针,布置了任务,下属们去完成,定期给他做个汇报,有错吗没毛病

行我忍。萧度拣起了父亲的教诲,对王刺史拱一拱手“下官这便去寻袁县令。”

王刺史则认为自己又敦促了一个年轻人上进,觉得自己又干了一件好事。并不知道萧度这个人,自己还没干出什么了不得的政绩,但是见过的能吏委实不少,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一比,就掂出王刺史的斤两来了。

看起来萧度还是给足了王刺史的面子,要干什么都请示了,底下如何操作却又不是王刺史所能掌握的了。

萧度离开王刺史就去找了袁樵。

袁樵这天没出城,除了开荒种地挖渠分水,文牍、城内的庶务也是要处理的。楣县县衙与楣州的府衙离得很近,萧度骑马过去,被砸了两个果子就到了。

萧度这张脸在哪里都不会被轻易忘掉,门上的差役见到是他,急在他马头前作了个揖“司马。”

萧度潇洒地下马,缰绳往侍从手里一扔,问道“袁郎可在”

“在的。小人这便去禀报”

“不用,我自己去。他在大堂”

“不是,去巡查仓房去了。”

“嗯”萧度眨了眨眼,他起家便在中枢任职,旋即到了东宫,实务性的工作几乎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经验比王刺史还要少呢。不过袁樵是个先于他来做地方官的,去巡查仓房必有他的道理。

难道是先前的帐目有假萧度带着这样的猜测,揪了个差役领路,赶去了仓房。

一地的仓库分为几种,不同的物资因其储藏的要求往往分在数个仓库里,袁樵去的是粮仓。粮仓也因用途不同分几种,袁樵去的是常平仓。楣县的常平仓空得能饿死耗子,袁樵背着手,在湿冷的仓房里踱步。

前任们没给他留下多少家底,他到任时间尚短,也没攒下什么。今年虽然播种晚了,袁樵自认敦促得力,秋天应该会有粮食入账。朝廷减免了赋税,袁樵却又另有进项。贫苦百姓、从山寨中清点出来的人口,许多人没有牛马等可以辅助耕田的牲口,袁樵依旧旧式的做法,由官府部分的耕牛、种子,使用官府的耕牛、种子、农具的人,获得的收成要与官府分成。

也是一笔收入。

有粮食入账,就得有粮仓存放,还得提前准备好了。不能那边粮食交了,这边仓库还是破破烂烂的。以前任县令给他的账册来看,这粮仓,大约也是闲置很久、需要修葺的。

到了一看,果不其然,粮仓的基本构架是存在的,墙也没塌,就是顶漏了。楣州比京城要潮湿一些,粮食更容易腐坏。

还得修这个到哪里再找人来干这个呢袁樵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理由正当,但是如果安排不合适的话,好事也要干成坏事了。

袁樵左脚立着,右脚在地上打着拍着。二条趋了进来“郎君,萧司马来了。”

袁樵对萧度还有一点气,萧度这个家伙对梁玉问话太不客气了。抿抿嘴,袁樵一张冷脸待百客“请。”

萧度进过一些粮仓,这么小而破烂的头一回见,张望一番,感慨地道“杨仕达能够招致如许多的流亡,不是没有道理的。”

袁樵问道“司马有何贵干”

教养让他们要学会不要一惊一乍,喜不过分的喜、悲也不过分的悲,萧度还是从袁樵的表情、动作、语气里读出了淡淡的不喜与疏离。萧度假装不知道,答曰“是王府君。命我与各县的县令多多交往,随时可知各县的情况,大约是为了有事可以调度。”

袁樵指指仓库“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萧度道“得修啊。不过也不急吧今年免赋,又是常平仓”

“有收入的。”袁樵公事公办地给萧度讲解了耕牛的使用。历来官府都有这样的做法,鼓励屯垦的时候尤其会推广,只是做成什么样子全看地方官的能力与想法,萧度道“不错不错,是这样的我不谙庶务,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袁樵不欠萧礼人情,对萧度便没那么客气,问道“司马还有什么事吗乌县离楣州还远,想去见他怕是要早早动身才好。”

萧度遭了冷遇也不恼,依旧温煦如春日一般“楣县才只看了一个皮毛,还说什么乌县呢蜻蜓点水一般,岂是我辈所为你不必管我,我跟着看看、学学,还望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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