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由对人类仇恨聚集起来的意识结合体，本应该在来到我们的宇宙后被削弱到只剩微弱的本能, 可是……它得到了很好的“养分”。”

林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偏了偏头, 似乎在透过兜帽下的阴影看向远方——可惜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现实这种东西……它的一面, 就是异常啊……”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在场的人都多多少少对这个现实异常有一些概念，也就是他们大概都了解现实稳定锚的存在和休谟指数的意义。

而国字脸又是其中了解的最为深刻的一位，他刚刚放松了些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几乎有些不敢深思这句话其中的深意。

“这是我们在付出许多代价后终于理解的事实, 休谟指数是永远恒定的，也就是说……当一份现实增加，那么就会有相应的异常诞生。”

林先生说到这里, 又将头偏了回去, 恢复了那个他维持最久的, 一动不动地架势。

国字脸莫名的觉得, 这个人应该是垂下了眼帘。

“我们本宇宙的“现实”太多了，由此衍生出来的异常……”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已经到了没办法压制的地步。”

国字脸男人虽然脾气暴躁, 可他并不笨，心念急转间。他敏锐的从林先生话中, 发现了这番话与过去他所了解到的信息间的冲突。

“等等！既然现实不可以压制住异常, 那么休谟指数的这个标准还有何意义？”他眉头已经能夹死蚊子了, 提出了这个问题最奇怪的地方。

当初抽取其他世界的现实, 来泯灭本世界异常的人是她们, 现在又说一份现实产生时，必定会有异常相伴一起产生。怎么，话都给你们基金会说完了啊？

互相矛盾啊……

“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历史问题了，”林先生用不紧不慢的口气，慢悠悠的说：“一个在此之前没有人发现过的问题——”

“那就是，休谟指数的增加，必定会有一个地方的休谟指数降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不是一句废话，而是真理。”

“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一份现实的产生，一个地区休谟指数的增加。对应产生的一份异常，也就是降低的休谟指数必须是有一个地方来容纳的。”

“当我们本宇宙的休谟指数不够用来平衡整个世界，我们便把目光放到了其他宇宙。当一个宇宙因为休谟指数过低爆发的异常太过恐怖时，它会因为难以承受而毁灭。这种毁灭多是出现了一个难以抵御的灾害，或者是一个无人可阻挡的生物。”

“也有些宇宙是出现了一场无法预知和消灭的瘟疫。这是我们通过某种手段观察到的，在我们的观察中，那一个出现瘟疫的宇宙，在难以想象的极短时间里。消失了所有的“声音”，归于了沉寂。然后某一个，那个宇宙就再也不能被观察到了。”

“那个世界，它“死掉”了，这是我们的结论。”

“一个宇宙，失去了它的中心，就会死亡。就比如那编号-21代号【卡巴拉】的世界里，那棵按正常的道理，不会枯萎，也不会有负面状态的世界树居然染上了疾病。并在快速感染了生存在它身上的那些树精灵后，枯萎死亡。那棵树就是那个宇宙的核心。”

林先生突然说到了在场人们所熟悉的茵格，茵格所说的故事他们都是听过的。那可谓是一场史诗般的悲剧传说。

可这段历史从林先生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格外的冰冷，他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想。其他宇宙也好，卡巴拉也好，那个善良的树妖小姐也好。一切都与他无关，基金会关注的从来不是异类们的想法。

他只是讲述资料一样，用和sc基金会官方论坛上的临床体文件资料一样冷冰冰的口吻将这一段事实陈述出来。没有掺杂进分毫私人的感情，叙述就只是叙述。

这就是……基金会啊……

国字脸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这样的感想。

“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问题就是……当其他宇宙被毁灭后……”

这里林先生拖长了一点语调，语气更加古井无波了。国字脸想，他可能是想给大家制造一些紧张感或者期待感，可看样子，这个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

大概觉得自己已经“炒热”了气氛，林先生接住了自己的话头。

“当其他宇宙被毁灭后，现实对应的异常。由何处来容纳呢？”

在场所有人类都怔住了，国字脸瞬间捏紧了拳头，他也能听到自己身后其他人瞬间粗重了许多的呼吸声。

当然，他自己的也是。

是啊……在此之前，大家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宇宙都没了，那些异常哪儿去了？

“于是，在一次观测到某个被我们抽取了现实的宇宙“静音”了之后，当时基金会内部就有不太好的猜想。果然……在那个宇宙彻底消失后，本世界突然被大量异常倒灌。”

说着说着林先生似乎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何叹息。

是因为对那个被毁灭宇宙的歉疚吗？可国字脸觉得不是，他认为，这位林先生八成还是为了基金会的失败而叹气。

大脑接收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这让他稍微有些反应不过来，突然卡壳的脑子里突然冒了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国字脸努力的摒弃掉所以杂念，努力的重新接受现实信息。他有预感，等会可能会听见的消息，一定是非常关键的。

甚至有可能解开一些让他们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的秘密。

“在此之后，我们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休谟指数一定是恒定的，有多少的现实就有等量的异常存在，只是在那之前有着其他世界来作为容器。”

“可是其他世界毁灭了。”国字脸接道。

“是的，异常倒灌入世界，我们只能抽取更多世界的现实来平衡本世界的休谟指数。”

“嘶……”有人不由自主的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非常刺耳，可是没有人会责怪那个人。因为他们自己的内心中也全是震惊。

他们都能想象到那副画面，国字脸脑海中自动出现一个个代表世界的泡泡。那些泡泡不断有空气被基金会抽到代表他们自己世界的泡泡里。

最终……泡泡破裂了……

基金会因为代表着本世界的泡泡中的空气也在急剧消耗，快速的将抽取空气的吸管伸入了下一个泡泡……

他们自己世界的那个泡泡之外，其他的世界泡泡正在一个个的破灭。

很快迎来了那最后的画面——

林先生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幻想是对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我们已经抽空能用现实稳定锚，锚定的所有宇宙。”

国字脸闭上了眼睛，他脑海里的画面成为了现实……

在没有任何物质存在的虚无空间中，那个代表世界的泡泡，正孤单的漂浮在那里。

除此之外的空间，已经是一片荒漠……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突然有些怀疑人生，他真的应该坐在这里吗？坐在这里听到这样残酷的“真相”？

国字脸现在第一次对上层把这个林先生交给他的决定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