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的话语,只让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城门吏一阵心寒。
他忠于职守,自认没有违背了一丝一毫君王的法律,为何会有了这个评价呢?
他可不是像这些公族那样,侵吞了国家的利益,为何会有这个风评啊!
只是,这个时候,那城门吏已经被随后下车的高氏子弟、门客,给踹倒在地,打得头破血流!
城门吏缩在墙角,任由高氏子弟对他拳打脚踢……
他抱着脑袋,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一样,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头破血流的城门吏,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不透这个结果!
……
田白去了城外。
御鞅是家族子弟里面足足能够排入了前三的顶尖御手。
战车,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就是陆战之王。
御鞅身为顶尖御手,在田氏的地位并不低,是以,很多田氏的决策,他都是有参与的。
在御鞅的带领下,田白见到了正在庄园里做着刺绣的小姑娘。
因为已经是初春,今日又是艳阳高照的天色,院子里是要比房间暖和的。
那女子恬静的就像是画中的人儿一般,微微西斜的夕阳,照射在她的半边脸庞上。
她坐在靠墙被风的地方,面前的绣架,整洁而清新,一方洁白如雪的丝帕上,绣着一朵黑灰色的枝丫。
枝丫顶端,一朵如阳似血的腊梅正在盛开。
而她的前方,一株腊梅树正缓缓的吐出了新芽。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残瓣……
花期已过……
院内,有一方不过齐胸高的低矮隔墙,这是花园内用来分割不同布局分割的围墙。
正所谓曲径通幽,就是靠这些布局来达成的。
围墙上,田九正坐在上面,两只脚丫不停地踢腾着,手中却是拿着一个纸袋,袋子似乎装着什么。
她正一边晃悠着脚丫,一边在和田七说话,嘴里的瓜子皮,纷飞……
田白的视线,却是停在了墙角的那个少女身上。
夕阳,让她的侧脸变得一片光明,就仿佛是诸天神佛里面披上了一层乳白圣光的天仙一般。
站在田白的这个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了女子脸上细微的绒毛。
那修长而微微带着几分弯曲的眼睫毛,浓密而整洁。
笔挺的瑶鼻上,一双杏眼正时不时的眨动几下。
鼻翼下,人中线挺直的就像是刀削一般,在夕阳下,那皮肤越发的细腻紧致。
一双不厚不薄的嘴唇,微微开启着,仿佛在邀人品尝,有仿佛在窃窃私语。
田白愣住了……
他痴了……
思绪穿越了前年的时光,也是在这样的一个下午,不过那时候是初秋。
就在新生开学的第二天,她踏着斜阳,进入了班级。
这个初次见面,就在某人心中留下了一辈子印象的女孩,是复读生。
她因故休学半年,又重读了初二,就是在那个夏季,他的心,被填满了。
田白眼神迷离。
这是上天赐来弥补我的吗?
素来行事稳重的少年郎,心慌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饶是数次见过田七,但是,他何尝将她当做了她!
可是,这一刻,田白只觉得自己强忍了两千余年的坚强,被轰然击碎……
每个男人的心底,都藏有那一抹揪动。
成熟而理智的男人,总是压制下这一抹能够让人疯狂的冲动,去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唯有当某一个被刻意忘却的日子里,午夜时梦中醒来,才会化作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待到次日醒来,却再次平白无事的继续自己的日子。
……
田白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当他克服了自己,捡起了恶臭坟茔里面的千年尸骨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被任何恐惧打倒了。
但是,就在这个夕阳下,田白发现自己错了。
他是真的错了!
伪装起来的强悍,被一个记忆击打的粉碎,她再一次无情的撕碎了他所有的坚强!
“小洁……”
田白轰然跪倒在地,泪水湿了视线,朦胧一片。
……
“千年之后,若是我的坟茔出现,你会亲手捡起我的尸骨吗?”
他只觉得自己痛的无法呼吸。
“我最爱的人啊,为何我两世为人,却也不曾将你忘却,你让我梦转千回却又如何遗忘……”
他越想心越疼,声音越来越低,眼前猛然就旋转起来……
……
田白的呢喃,没有被御鞅听到。
一见到田白滑倒,御鞅当即就慌了。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御鞅不敢拉扯田白起来,只得忙着给他检查身体。
小公子这一次去莒国,立下了那么大的基业,自该凶险至极。
他在家中,可是都听说了,莒国还有人想要刺杀田白呢!
莫不是那些该死的,给小白留下了身体暗疾?
御鞅心慌的快要站不住了。
他顾不得面前还有两个女子,伸手就要扒下田白的衣衫……
田九正坐在矮墙上与七姐分说趣事。
这个小姐姐啊,平素最是喜欢宁静,都是不愿意出去踏青的。
现在正值春季,外面春风吹拂,大地转绿,正是郊游的好时节啊!
只可惜这个七姐,最是不爱这等事情。
偏生,不甚运动的她,身材又那般的苗条,这实在是让田九羡慕极了。
她刚要说那混小子也不知道何时回来,这一次去莒地,却是立下了太多的功劳,回来时,莫不是就会不认识他们的!
还有,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去了莒国,也不知道给他们送回来一些莒地的特产!
当真是无情至极!
哪知道,忽然就听到了有男子在门口惊呼。
她当即就慌了神,急忙从矮墙上一跃而下,朝着自己的绣架跑去。
慌乱中的一抬头,却见到门口正乱作一团似乎是鞅兄长!
而委顿在地的,不正是某个负心人么!
“啊!”
少女的海豚音,响彻了天地。
男人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田七并没扭头去看。
这里乃是田氏的庄园,可不是主家那个地方,能够在这里出入的都是田氏的绝对心腹。
这些人,已经不用靠着女色去吸引了。
是以,她们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田七当即连头也没抬,继续做着自己的刺绣。
哪知道田九这丫头,就像是踩到了老鼠一般,叫声刺耳……
听到了田九的惊呼,田七手一抖,绣花针就刺入了白皙的手指。
“哎哟!”
她惊呼一声,低头一看,一珠殷红的鲜血。
她嗔怪田九一身,却见田九傻眼了一般,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好久都不曾动弹。
顺着田九的视线看了过去,田七愣住了。
那个正被鞅大兄揉捏的,不是那人,又是何人!
“小白……”
田七腾的站起,就连一贯整洁干净的绣布掉在了花园里的泥土上,也是没有在意。
“小白!”
少女惊呼一声,慌忙朝着院门跑去。
慌乱中踩到了裙角,整个人扑倒在地,磕破了膝盖、手掌,都不曾在意。
“真笨!”
田九也是醒悟过来,她就像是一只兔子,三两下就蹦跳起来,伸手将田七扯起来。
触手一片湿滑……
她低头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呀,你受伤了!”
“七姐,你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田九一边说,一边就要看她的伤口。
哪知道这个一贯文弱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武艺不弱的田九。
只是,在擦破了的手掌,接触到田九的衣衫的时候,女孩皱了皱眉头。
“快救小白,别管我!”
少女虽然年幼,但是,也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
田氏乃是军事大家,这些年来,每每征战,田氏都必须要参与。
家族里不止一个男丁,明明征战归来,看似无事人一般,但是,等到了家之后,却是轰然倒下。
医者们总说他们是被震碎了内腑,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家的。
见到了最放不下的人之后,这股气卸了,人也就没了……
都在胡说!
少女每走了一步,膝盖上都是钻心的疼,但是她依旧是一瘸一拐的朝着田白走去。
田九于心不忍,想要转回来搀扶……
却被这倔强的少女呵斥:“你快去啊!你懂医术啊,你去啊!”
田七只觉得自己视线都模糊了。
“去啊!去啊!”
她不停地催促……
田九一咬牙,只得提起裙角,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田七直觉的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家族的那些长辈,一旦睡下了,就没有在醒来了的!
小白,你不要有事啊!
田七满脸的担忧。
血顺着靴子流下,每走了一步,都在地上出现了一片血迹。
她艰难跋涉,一步三挪的走到了门口。
田氏嫡子昏倒的事情,惊得庄园里的一众田氏子弟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