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的言语,看似为伍子胥求情,实则不然的!
有事?
有什么事?
坚持己见也是事啊!
而且依照伍子胥的脾气,还真的有可能是追着夫差来继续开喷的。
因此,伯嚭说话之后,夫差本来是要让伍子胥进来的,但是,他话音一落,夫差就改变了主意。
这老东西莫不是真的如伯嚭所言,当真是追着他来与他吵架的?
一念及此,夫差遂对伍子胥求见之事不在过问。
他举起酒爵,邀请在场众臣饮酒作乐。
……
伍子胥在门外等候许久,只听到房内传来了举杯邀展的呼唤声,却是不见有人前来传唤自己。
甚至,他接连三番差人前去求见,都是宛如泥牛沉海,再也没有了音信。
他当即火气大冒!
伍子胥满脸的怒容,当下再也顾不得吴王并没有让他进去的命令,直接朝着馆娃宫强闯而入。
“太尉,请不要为难小的,还请太尉等待君王的命令!”
一众寺人、护卫不敢与伍子胥动了刀兵,只是抱着他苦苦哀求。
伍子胥大怒,他本乃楚国卿士之子,自幼就勤练武艺。
等到家破人亡之后,伍子胥更是对自己要求的愈发严厉。
是以,在场的侍卫虽然很多,但是,他们不敢动了刀兵,甚至不敢与伍子胥相搏,只得拼死阻拦,却是哪里能够拦住伍子胥哟!
伍员拳打脚踢,不一刻,就冲入了宫内。
“混账!”
夫差脸色大变,手中的酒爵使劲砸了下去。
“哐啷”一声,青铜酒爵在地上弹跳几下,杯中的酒水,弄湿了一大片地砖。
夫差手指伍子胥,还来不及喝骂却被伍子胥反怼了一顿。
“臣从未见过如此之君!”
伍子胥脸色铁青,他将手中的鸡毛信举起:
“这是八百里加急!”
“臣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过来求见,却不曾想竟然被大王避而不见!”
伍子胥环顾四周,见到在场的大臣,大都是奸猾之徒,更是多与伯嚭交好之人。
伍子胥冷声道:“将士们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用生命换回的军情,却是因为耽误了大王饮酒作乐,而至于一旁!”
“臣倒是想要问一问,大王生平以称霸天下为志向,难道就是如此作为吗?”
夫差一见到那个鸡毛信,就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
他正要道歉。、
这件事真的是他自己做错了。
吴国乃是他的江山,可是他竟然还不如伍子胥这个朝臣上心。
边关情报传来,伍子胥压着愤怒,却是第一时间赶来禀报,而他竟然只顾着与朝臣饮酒作乐!
这一次,是他错了!
但是,夫差还没有开口,就见到伯嚭站了出来:
“太尉公还请息怒,此事怨不得大王,都是臣的错,若不是我们耽误了大王,大王也不会如此怠慢……”
伯嚭话语未落,伍子胥就指着他的鼻子谩骂起来:
“姓子的,朕就知道是你捣的鬼!”
伍子胥将自己对夫差的所有怒火,全部转移到了伯嚭头上!
“朕倒是想要问一问了,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吴国给了你一个落脚,给了你一个出身!”
“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吴国待你以士礼,你回报吴国的是什么?就是霍乱了吴国吗?”
伍子胥指着伯嚭的鼻子大骂。
而伯嚭不知道是真的不占理,还是有着什么打算,只是满脸赔笑,在小声的劝着伍子胥莫要气坏了自己。
从头到尾,他可是不曾说过一句——他也是曾经劝说过大王接见伍子胥的!
伍子胥不知道伯嚭的打算,但是,他是真的受够了伯嚭,当下话语里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将伯嚭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够了!”
夫差气的将桌子锤得哐哐作响。
他满脸的阴沉:“太尉累了,回去休息吧!”
虽然夫差气恼伍子胥至极,但是,心里还是记得他的好的。
再说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要北上称霸,少不得伍子胥的帮助。
别的不说,这人和田武一手建立了吴国的军政体系,这就是他需要依仗的地方。
而他身边围绕的这一群人呢?
这些人只会拍了他的马屁。
对于这一点,夫差清清楚楚。
只是,为了让自己耳根清净,他不得不重用伯嚭等人,而打压了老臣伍子胥等人。
这不是他不知道其中的轻重,而是伍子胥他们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他就此放任……
吴国真不好说究竟是谁的!
要知道伍子胥的出身一样不低,出身楚国贵族的伍氏,可是黄帝之后!
正因为这些顾及,所以夫差才会用伯嚭等人打压伍子胥等军中将领。
因为文官就算是充斥朝堂,但是他们手中没有军权,就算是占据朝堂,也是不碍事的!
他们不能造了他的反!
夫差的开口,当真是让伍子胥的愤怒到了顶点。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拿着鸡毛信的手,将竹筒攥的咯咯吱吱作响。
大王竟然为了这些奸臣,让他回去?
夫差却是一挥手,让寺人上前拿过伍子胥手中的鸡毛信。
“方才太宰声言让太尉进来,是寡人不许的!”
夫差淡淡的开口。
这个老货,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君不见,父王死于越人之手,而寡人却是一举平定了越国?
自以为仗着灭楚的功劳,就想对寡人指手画脚!
寡人受够了!
……
什么?
伍子胥听闻了夫差的话语,惊呆了!
怎么可能?
伯嚭这货会给他求情?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伍子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王宫。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待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城。
面前是一座高丘,正是先王阖闾之墓。
“大王啊!老臣愧对大王啊!”
伍子胥趴在坟前,嚎啕大哭:“大王不弃下臣,以国士之礼相待,下臣本该鞠躬尽瘁,为吴国抛却一生!”
“但是,唯恨奸邪狡诈,迷惑了小大王,使得老臣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啊!”
伍子胥趴在阖闾墓前,失声痛哭。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踏歌声。
“富贵自是福来投,利名还有利名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声音苍茫而洒脱,乍一听闻,就像是隐士高人。
伍子胥不知道是不是着了迷了,竟然寻声而去。
……
且说馆娃宫内。
夫差已经打开了竹筒。
竹筒上的朱漆,正是齐国探子所留,看式样,该是齐国方向的消息。
竹筒内是一卷羊皮。
这也是远程传递消息的必选书写载体。
使用竹简书写,实在是太笨重了,不利于远程传递。
而使用丝帛……
若是短程还行,若是路程长远了,最怕淋雨,一旦遇上了雨水之后,墨水很容易洇染,很容易就看不清字迹了。
而使用羊皮传递消息,则没有这个弊端。
用羊皮传递消息的时候,事先是要用小刀照着字迹,在羊皮上留下痕迹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遇到了雨水,只需要按照羊皮上留下的痕迹,就能将消息复原。
是以,列国暗探多是使用这个传递消息的。
至于羊皮……
在宋代及之前,羊肉一只都是正肉,是百姓肉食的主体。
夫差展开了羊皮纸之后,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仔细看了两遍,却是将羊皮放置于一边,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大王,发什了何事?大王为何这般纠结?”
伯嚭却是善于察言观色,当即就开口询问道。
“无他!”
夫差下意识的攥住了羊皮纸,神色有些躲闪。
“只是边关的一份军报,说是齐国内乱已经平息了……”
夫差长叹了一口气。
姜还是老的辣啊!
伍子胥不愧是老将,这一份洞察力,是他拍马难及的啊!
“什么?”
伯嚭惊呆了:“大王你说齐国内乱平息了?怎么可能?”
这才多久啊!
都还没有两个月时间呢!
齐国的内乱这就平定了?
“敢问大王,究竟是谁胜利了?”司寇公孙雄开口追问道。
他是吴国宗室,是以最适合问这个问题的。
夫差一边将情报递给他们看,一边缓缓道:“田氏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