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从六年前就一直是冷漠沉郁,手段又格外阴狠毒辣,像一条盘踞在阴暗角落的剧毒的蛇。所以她总是下意识的认为,受伤的永远都是他周围的人。
感受到手掌中握着的女人的胳膊有往外撤的意思,傅言不动声色地握得更紧,沉沉注视着她写满恨意和抗拒的脸,语调淡然得风波未起,“你最好乖乖听话,跟我去吃饭,否则惹我不痛快,床上那个男人随时有丧命的危险。米蓝,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嗯?”
米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傅言,你别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对所有人指手画脚!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失去现在的一切!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事实上,她已经在做了。
男人闻言,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始终用一副不温不火的姿态面对一切,而这副姿态更是挑动女人的怒火。
他放开手,拨开她因为激动而凌乱的短发,“我等着。但是在此之前,你只能先听我的。”
段子矜隔着空气都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抑和隐忍。
不知道究竟是这个男人在忍,还是米蓝在忍。
毕竟,挨打的是他,被骂的是他,痛痛快快发洩情绪的,是她。
最终米蓝还是被傅言带走了,段子矜在医院守了一会儿,给阿青打了个电话,那边没有接,她蹙了蹙眉,拦了辆出租车回了老宅。
这片住宅区治安很好,别墅的门没有锁,屋里却安安静静地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段子矜打开客厅的灯,一切都还是爷爷死后的样子,没有变化。
她的目光游弋到二楼的某扇门上,却微微一怔。
那是父亲生前住过的房间。
她印象中……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被锁死的,此刻却半掩着,开了个小小的缝隙。
谁进去过?段子矜眸光一凛,扶着楼梯扶手走上去,推开门,里面的家具和摆件都落了灰尘,唯独桌子的第一个抽屉好像被人打开过,把手上有几根手指印。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段老爷子过世前对阿青说的,关于遗产的事情。
难道阿青回来是找这个的?
段子矜的眸光冷凝了几许,打开了抽屉,里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纸张,信件,大多数都是公事,可她却看得眼眶发热,因为那些笔迹,太过熟悉。
好像写信的人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眼前一一铺展开,好像他此时就坐在书桌前,迎着秋日的暖阳,提笔沉思。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忆爸爸。
他去世于她最痛苦的那六年里,对那时的她而言,无疑是在毁灭性的打击上,雪上加霜。
段子矜小心翼翼地摘下脖子上的戒指,在书桌上的相框前晃了晃,低低道:“爸爸,妈妈,我嫁人了。”
安安静静地,没有人回答。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就是……八年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人,我大学时候的教授,他是个很不可多得的男人,很优秀,很博学,很负责任,人品也很好。不过我们之间,错过了很多次,也有太多误会解不开。他好像很怪我,因为我瞒了他很多事情……”
“妈妈,如果是为了爸爸好,你会选择欺骗他吗?”
“他会不原谅你吗?”
“如果他不原谅你,你要怎么办啊……”
段子矜趴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喃喃自语,说着说着话,泪水就从脸上滑下去,滴得桌面上几分泥泞。
“我想和他好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嫁给他是我从18岁开始的梦想,可是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他,他这人心太重,倘若我说了,他也许一辈子都放不开。可我若是不说,我和他就真的没路可走了……”
泪水蓄了满眼,她将眼睛睁到最大,也看不清相框里的人了。
带着哭腔的话哽咽在嗓子里,半晌,她垂下头,整张脸埋进臂弯里,泣不成声,“爸……妈……我好累……我好想他……你们能不能让他回来,我快撑不下去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卷入谁的怀抱里。
那双手臂动作急切,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隐隐能闻见熟悉的薄荷香。
耳边男人的嗓音低沉到沙哑,是她从未听过的沙哑和痛苦。
“我回来了,悠悠,对不起,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