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佩办完所有事时,已经几近傍晚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掏出手机就发现屏幕上有个来自悠悠的未接电话,时间还是几个小时前,再打过去那边也无人接听,他带着口罩,一双墨兰色的眸子色泽愈发晦暗,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到他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打量着这个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口罩,手里还拎着个黑色皮箱的男人,只觉得每根神经都绷紧了,“您去哪?”
“市中央医院。”男人的声音低磁好听,却仿佛往外渗着寒气,语气更是结了冰般,无端让人脊背发冷。
司机收回目光,踩下油门发动了车。
段子佩匆匆赶往米蓝哥哥的病房,打开房门除了护工以外谁也没看到,他低咒了一声,转头脚下生风般大步下楼,又打了辆车回家。
车还没停稳,他就看到别墅外停着一辆奔驰s级,从外观就很容易辨别是进口车,价值不菲。
他只见过江临平时出行坐的那辆劳斯莱斯,并不知道这是他的私车,一时间太阳穴有些发涨,心狠狠沉了下去。动作匆忙地丢了张钞票给司机,铁青着脸,疾步走进别墅。
刚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盖了一脸。他怔在原地,听到女人温软浅笑的声音:“阿青,你回来了?”
沙发上,女人正抱着软垫斜斜地倚在那里,褐色的头发铺了满身,更衬出她的皮肤白皙胜雪。
段子佩总算松了口气,将手里的箱子放在玄关,走到她身边,口吻还是略带不善,“怎么不在医院等我?”
“你不接电话啊。”她说得很轻巧,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有点累就先回来了。对了,你刚才去哪儿了?吃饭了吗?”
段子佩刚打算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就被紧接着冒出来的第二个问题点醒了,说到吃饭——他沉着眸光看向不断往外冒着香气的厨房,“谁来了?”
段子矜亦是往那边瞄了一眼,面不改色道:“请了个做饭的厨子。”
段子佩冷笑了一声,“你从米其林餐厅请的厨子吗?”
出门还开进口奔驰的。
段子矜没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还停着一辆车,于是继续大言不惭,“怎么会?就是普通家政公司请来的帮佣。”
正说着,厨房里的男人端着碗碟走了出来,饶是段子佩早就猜到那人的身份,可是看见他身穿深色系的西装、挽着衬衫袖子、浑身透着一股成功人士高高在上却又混着几丝不伦不类的居家煮夫的气质,还是怔了好几秒。
脑补和眼见为实,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江临看到沙发旁蹲了个男人,并没有太过意外的表情,神色依然是疏云淡月的平静,“吃饭。”
段子佩沉沉睨了眼沙发上的女人,目光又凝回男人英俊非凡的脸上,忽然扬了扬唇角,似笑非笑,“家政公司……请来的厨子?”
段子矜心里“咯噔”一声,余光瞟着男人深沉而静敛的眉眼,没有温度亦没有起伏,什么都瞧不出来。
她忙扯了下阿青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段子佩伸手攥住她不老实的指头,根本没低头看她,五官浸透着张扬凌厉的气息,开口就是冷冰冰的讽刺:“公粮不够吃了吗?堂堂江教授跑出来接私活了?兼职能不能找个稍微上档次一点的?这一个星期的工资,够干洗你这身衣服的吗?”
段子矜抬手扶了下额,甚至能感觉到两道深邃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
阿青看江临不顺眼,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六年前到现在,他就没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话。
也难怪,段老爷子不过就是对她严厉了些,他就能替她记恨二十多年,更何况这个男人屡次三番让她伤痕累累,这次还差点把命都留在欧洲。阿青能看他顺眼才是有鬼了。
男人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碗碟,修长的手指上还沾着水珠,便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动作斯文而从容,“说完了?”
段子佩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男人看也没看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吃饭。”
语毕,他走回厨房把菜肴一盘一盘端上了餐桌,忙完了出来发现段子佩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有面容明媚的女人还抱着软垫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他俊漠的双眉微微一皱,长腿直接迈了过去,走到她身边,低低笑问:“不是嚷了半天饿,怎么还在这躺着?”
段子矜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瞧着他,“懒得走过去。”
“那我替你吃?”
她眸光潋滟,三分无辜七分娇软,“哦,你要饿着我吗?”
男人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热息吹进她耳朵里,“我什么时候饿着你了,嗯?”
段子矜的脸莫名开始烧,不知是因为他说话时渡出来的空气太灼热,还是他话里某些无法言明的弦外音。
男人看了,薄唇的唇畔加深了弧度,意味深长地哑声问:“江太太,天还没黑呢,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段子矜恼羞,抓起手里的软垫就扔了上去,男人笑着接过,随手丢在她脚边,刚回过身来就看到女人明眸皓齿的脸绯红未褪,伸着双臂,等他抱的姿势。
男人微抬了下眉梢,没有动作。
女人不满地撇嘴,手仍然举着没放下,“我累了,你不抱我过去吗?”
男人淡淡看着她,淡淡道:“一直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辛苦你了。”
“你也知道辛苦啊。”段子矜从善如流地抱怨,“这沙发硌得我腰疼。”
男人侧目看了眼方才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软垫,不温不火道:“你要是抱着沙发躺地上,现在浑身都会疼。”
软垫是拿来靠的,她非要抱怀里,还嫌弃沙发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