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段悠从傍晚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是三个月以来第一个无梦的夜。
她醒来时,江临还在。
她有些惊讶于他来得这么早,可是一低头,看到自己还紧紧握着男人的手,好像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十指紧扣的样子。
她便明白了,原来,他一直就没走。
她一动,男人也醒了,黑眸里的浑浊混沌逐渐散去,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和沙哑,“悠悠?”
他这个样子让段悠心软得一塌糊涂,想好的冷言冷语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病房的门上影影绰绰地倒映出许多人的身影,她抬眼看过去,“谁在外面?”
江临不着痕迹地睇了那处一眼,“无所谓的人。”
其实那群人早就在那里了,段悠还没醒的时候,就催着他回去休息、换药、输液,江临理也不理,只当做没看见。
后来商伯旸实在急了,带着一群医生就冲进来强行给他换药。
他不悦,对方却阴沉沉盯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用口型说:“兄弟们都是担心你,大哥,你如果不想让她知道,就听医生的,把药换了。”
江临左后权衡之下,皱着眉允了他的做法,但小心叮嘱千万不可以吵醒她。
整个后半夜医生和护士都守在门外,生怕屋里两个祖宗出一丁点差错。这个江教授是什么来头他们不清楚,但是商家独子、傅三爷和邵小公子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的。
段悠看到他眼底微不可察的疲倦,心有不忍,催他去休息。
江临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逞强,在她额头上不碍事的地方轻轻吻了吻,低声道:“那我晚上再来。”
段悠想躲没躲开,只说:“别来了。”
还是拒绝。
江临并不理会心里那点微末到可以忽视的沉鹜不快,也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就这么日复一日地陪着她,缠着她,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最后一次手术后,段悠基本可以出院了,坏死的皮肤都清除完毕,缝合了新的皮肤,整张脸虽然看起来仍然丑陋又诡异,但至少算得上是“健康”了。
江临二话不说,派了车接她回家。
这次,段悠终是没有拒绝。
她在学校里落下的课很多,可胜在聪慧,又有江临的贴身辅导,很快就把空白的大二上半学期全部追补了回来,还带着口罩和帽子,层层遮挡,出席了期末考试。
同学们偶有窃窃私语,但大多数人的眼光还是善意和同情的。
大概是看她实在够惨了,再加上江教授的不离不弃让人心生感动,段悠的名字又无限风光了一把,成功挤进了风云榜的前十,并且还有一路上升的趋势。
下半学期开学后没多久,又到了四月底。
江临一如去年那般计划着去祁门为母亲扫墓,不等段悠开口说什么,他便主动道:“今年你和我一起去。”
段悠画工程图的手略微一顿,看也不看他,只说:“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