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没听清他的话,“嗯?”
他收回视线,“没什么,刚好有空,回来看看你,别教爸妈知道,我一会儿就走。”
顾千钧向来不太会表达情绪,顾家人都是如此,但顾千秋却听出了他深藏不露的关怀。
心中猝不及防地一暖。
爸妈都来不及见,怎么会是刚好有空。
哥哥是特地回来看她的。
“看着我干什么?”顾千钧道,“有时间盯着我发呆,不如去看看桌子上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顾千秋转头,果然见茶几上摆了个用蓝丝带缠着的盒子。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小心翼翼的,生怕呼吸打在上面,落了尘埃。
是一枚戒指,钻石明亮,光可鉴人。
她愣住,怎么也没想到是戒指,“为什么送我戒指?”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顾千钧淡淡道,“想着你大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管你看上什么样的男人,但我顾千钧的妹妹,总不能被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野男人骗去。”
说到这里,他一贯冷漠的眼底透出些许温和,“把它戴上,记着,这就是哥哥给你的标准。让你未来的丈夫拿更名贵的戒指来换它,你才可以把它摘下来,否则,谁也不要想把你娶走。”
顾千秋闻言心中动容,“哥……”
他揉揉她的头发,“这就感动了?你看,我就说你好骗。”
顾千秋鼻子一酸,“谁好骗了?我才没有。”
顾千钧失笑,捏着她的鼻尖,“你平时就用‘我才没有’这种有失水准的话来搪塞客户吗?”
顾千秋不理会他,盯着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想把我嫁给有钱的老男人吧。”
顾千钧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但思及父母那边的这些年好像确实没少动这种念头,无奈道:“有钱的不一定是老男人,郁城多得是青年才俊。再说,买个戒指能花多少钱?我又没指望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就算是个街边捡破烂的,只要有毅力、有非娶你不可的决心,总能赚出一枚戒指钱,如果他有这个心却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他没本事,你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顾千钧顿了顿,最后道:“这东西是男人给你的承诺,他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你必须要看得清。”
顾千秋点头,“好。”
不过顾千钧知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她而言没什么用,他这个妹妹,心早就定了。
“今天邵玉城送你什么了?”顾千钧挑眉,“拿出来我比较比较。”
二人从小比到大,他肯定是不能在这种事上输给邵玉城。
顾千秋目光闪烁,“他……”
顾千钧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有鬼,脸色一沉,“他不会忘了吧?”
“应该不是……吧。”顾千秋在他犀利的视线中实在是编不下去谎,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敢骗的人就是她哥,“这才凌晨,不是还有一整天么,我还没见到他呢。”
“没见到他?”顾千钧皱眉,“那你刚才跟谁出去了?”
“同学。”
顾千秋逐一回答着他的盘问,过了半天顾千钧才将信将疑,道:“也罢,邵玉城这混小子虽然糊涂,但好歹这么多年也没忘记过你生日。明天他送了你什么,记得给我拍张照片瞧瞧。”
“知道啦。”顾千秋赔笑。
顾千钧气得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呀。”
他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下次回来应该就是过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妈最近更年期,脾气不好,不是原则性问题你就多容忍她点,但是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她要是给你气受,你就去找邵玉城帮忙,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顾千秋乖巧温顺地点头,“嗯。”
顾千钧披上外套,匆匆离开。
客厅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空旷得仿佛她的心。
顾千秋渐渐收起笑容,把戒指从手上褪下来,装回盒子里,带着满身疲倦上楼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邵玉城的电话,他在那边兴冲冲地说:“顾千秋,今天爷高兴,晚上攒个局,你也过来。”
顾千秋撑着额头,模模糊糊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邵玉城道:“我和楚楚在一起了。”
“……”
邵玉城说完这话,那边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他“喂”了好几声,不悦道:“你又睡着了?”
那边才回了一个字:“没。”
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挂了,晚上我开车过去接你。”
“等等。”她的声音如同一条线,被人渐渐拉长,绷紧,“你没有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邵玉城想了一圈,才道:“你说具体细节吗?”
他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对方是顾千秋,也不扭捏了,“昨天晚上我带楚楚出去吃了顿烛光晚餐,说了两句好话,她就答应了。”
他不晓得顾千秋在想什么,只听到她静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嗓音淡静无物,波澜不兴:“你昨晚和她在一起吃饭?”
邵玉城愣了愣,她没头没脑的询问让他不耐烦了,“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听不懂?”
“听懂了。”这次顾千秋回答得很快,她边说还边笑了下,“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邵玉城笑她,“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而后又道:“晚上过来,我几点去接你?”
顾千秋略作迟疑,婉拒,“今晚我有事,可能……”
“什么事不能往后放放?”他不乐意了,“比我重要?”
顾千秋又安静了几秒,比上次还长,“知道了,五点半我下班,你去公司接我吧。”
邵玉城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她已经工作了。
他最近对她的关注确实是少。
心中生出些许感慨,他应下,“好,五点半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挂了电话,顾千秋还保持着曲腿坐在床上的姿势。
手里的手机滑落在柔软的被褥里,她圈着膝盖,把头深埋进去。
窗外有隐约的光亮从厚重的窗帘里透进来,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当想见她心底深处的寂寥和悲怆。
浓墨重彩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整个屋子里都蔓延着这种死寂的绝望。
而她,坐在绝望的中心,久久不曾抬头。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顾千钧,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时,她也是这样悲伤且绝望地抱着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雨夜的墓地里。
直到,有人抱起她,一步步带她回了家。
……
邵玉城记得,昨晚的表白其实并不顺利,因为叶楚提出了他每一任女朋友都会提出的那个问题:你和顾千秋,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最亲密的关系,不是爱情。
这些年他回答这个问题都回答烦了,因此再有人问起来,他几乎不假思索就可以说出这句话,也再也没有考虑过这句话的真伪。
叶楚凄惶一笑,“我觉得她很在乎你,别问我为什么,只是女人的直觉。”
邵玉城却不觉奇怪,说:“当然,爷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当年如果没有我,她早就被她爷爷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