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却,顾千秋亦是阖了下眸子,懒得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转身要走。
叶楚继续哭道:“反正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健康,都是顾千秋害的,如果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邵玉城沉着眉目,明显已经很不高兴了。
叶楚抹了抹眼泪,突然出声叫住了已经走出两步的女人:“顾千秋!”
顾千秋停住了脚步,“叶小姐,还有事?”
“我和邵玉城吵架,都是因为你!如果你能答应我,以后彻底消失在邵玉城面前,离开这座城市,今天的所有事我就再也不追究!你不是号称和他二十年青梅竹马、永远都为他着想吗?既然我们三个人现在谁也不好过,你为什么不退一步成全我们两个?”
二十年的青梅竹马。
这是那天在dayoff的客房外,顾千秋对她说的。
叶楚清楚地记得,那时顾千秋承认了喜欢邵玉城,却也说,当青梅竹马没什么不好。
既然没什么不好,那就别再纠缠了。
她话音一落,最先变脸的是邵玉城。
可邵玉城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千秋就莞尔笑了出来,“你说错了,不是我们三个人,是你们两个人。”
她尾音上扬,徐徐如春风,“叶小姐,你是怎么认为你和你男朋友吵架,我会不好过的?”
叶楚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邵玉城莫名提起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以他对顾千秋的了解,他还以为她会说,可以,我答应你。
“不过……”女人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可以,我答应你。”
邵玉城蓦地抬眸,震愕地看着对面单手整理着头发的女人。
她长而柔软的头发绕在了薄衬衫的扣子上,她正垂眸耐心地解着,做出这个决定时也没有抬头,好像这个决定于她而言,完全不重要,也不需要聚精会神地考虑。
甚至是脱口而出,因为早就决定好了。
叶楚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同意了?”
“嗯,我同意了。”顾千秋总算理顺了头发,也总算抬眸看了她们一眼,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不同意的话,邵公子可能又要失恋了,不是吗?”
叶楚瞥着身边的男人,他一脸不能从震惊中平复的表情,那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好像要用视线把她勒住不放一般。
叶楚沉了脸,“是,如果你不从他身边消失的话,我就和他分手,而你顾千秋就是罪魁祸首!”
邵玉城的眼角紧了紧,瞳仁中迸射出来的目光竟是煞气四溢的。
他的薄唇一动,像是要说话。
可顾千秋却先他一步,波澜不惊道:“别,我可担不起这么重的罪名。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二十年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也请叶小姐好自为之。”
邵玉城的俊容一僵,充满英气的脸上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他眼看着顾千秋转身离去,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却想的是,如果刚才她能再稍稍晚一秒开口,就能听到他对叶楚说——
分就分。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风吹进领子里,寒气沾满皮肤,他才在手脚冰凉中回过神来。
“叶楚。”他叫她的名字。
叶楚怔住。
她已经有几年时间没听到他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了。
心头浮现出极其不祥的预感。
她哆嗦了下,竟觉得傍晚的秋风冷得有些过分,说话时声音都在抖,“玉城哥哥,我们回去吧。”
“回去?”男人嘴角一翘,弧度锋利伤人,一如他眼中锐利清冷的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需不需要我提醒你?”
叶楚惶然,勉强笑道:“我们……不是情侣吗?”
“这关系是怎么来的,想必你也记得。”邵玉城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我对你一忍再忍,无非是看在你这四年在我身上错付了感情,而我却没能在结束时保你平安,护你周全,给你一个善终。我对你有愧,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
叶楚的笑容逐渐凄苦,“我得寸进尺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天晚上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为什么从来没碰过我?邵玉城,你和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却和一个你口口声声说是朋友的人上了床!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你再说一遍试试。”男人的俊容阴鸷得不像话。
叶楚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怀着孩子的“弱女子”,他能直接伸手掐死她。
“你现在这样生气,无非就是因为我逼走了顾千秋。”她仰着脖子,笑意扩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愿走,凭我两句话,怎么可能逼得走她?你把怒气都撒在我头上有什么用,你就是气自己留不住她,就是气她不把你当回事!哈,你不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吗?我恭喜你用二十年的时间把顾千秋对你的喜欢全都消磨干净了!这世界上就是有个让你撕心裂肺、穷尽一生都追不回来的女人!”
“你给我住口!”邵玉城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朝她脸上掴去。
他觉得自己疯了。
——我恭喜你用二十年的时间把顾千秋对你的喜欢全都消磨干净了!
——这世界上就是有个让你撕心裂肺、穷尽一生都追不回来的女人!
他听到这句话就疯了。
漆黑的眼底翻起滔天巨浪,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平息。
痛楚来得剧烈又迅猛,席卷过心房,又冲刷而去,余下的都是填补不了的空洞和荒芜。
这一巴掌本应落在叶楚脸上,可她却在此之前捂着肚子弯下腰,跌跪在了地上。
……
叶楚这场手术惊动了整个邵家,连邵玉城的爷爷都亲自赶过来了。
可是他们到了医院,却发现最应该守在手术室门外的男人并不在这里。
邵玉城的父亲气得火冒三丈,直接让秘书开了手机定位找他。
最后定位到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这是哪里?”邵母看了半天,皱眉问。
秘书心有余悸地答:“这是……城郊那片公墓。”
……
陵园门口的守墓人奇怪地瞧着那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提着鲜花点心走了进来。
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来扫墓,所以一般过了下午六点,他就会把陵园的大门关上。
上一次有人横冲直撞地闯进来,还是二十年前,那个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