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过了。
卫明言正安静的吃着饭，一抬眼就看到方婆子脸上的警惕，他心里发笑，旁边的卫春草小声问他，“哥，奶怎么对姥那么好？”
她小声了，他也就跟着一起小声，“估计是有什么事要问吧，二姐那个未婚夫不就和方姥姥一个村子的吗？”
卫春草顿时恍然大悟起来，看向奶的眼神更加濡慕了，她就说嘛，奶面上不显，心里肯定是想着他们的。
说起卫春花这个未婚夫，其实定下来的日子和卫春树差不多，原主当时成功说服了卫奶奶用聘礼给他后，卫奶奶就使足了力气，给两个孙女找亲事。
她是想要用孙女的聘礼补贴孙子，但也不会光掉到钱眼里，千挑万选，才给姐妹两个找好了人家。
一个就是那杀千刀的孙刚，别看他现在千夫所指，在之前他隐藏的好好的时候，孙刚的条件的确不错，家里在镇上还有家产，也没有兄弟姐妹，长相也不丑，要不然卫奶奶也不会放心的将孙女嫁过去。
还有一个，就是卫春花的未婚夫，和方婆子一个村子，长得挺周正的，是家里的老小，家里父母疼小的，谈的时候说好了结了婚单给盖房，卫春花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过小日子，因此虽然聘礼没有其他几家多，卫奶奶还是点了头。
当然，因为卫春树要出嫁，姐妹两个不好时间离太近嫁人，就只是先把事给定下来，也就双方的亲友知道，就等着过两个月，卫春花嫁过去。
原本卫奶奶是不想这么麻烦的，但这不是出了孙刚这一档子事吗？她有点担心这看好的未来孙女婿又是这样的货色。
现在她疼孙女的话都放出去了，别说村里，镇上都知道了，要是春花这丫头嫁了之后也出了事，那她不还是要死撑着把人接回来，与其以后麻烦，还不如她现在就先把人给好好地彻查一遍。
反正现在只是订婚，要是真查出来个什么，两家悄悄地把婚事退了也就行了。
正想着怎么好好查一查时，方婆子就撞上门来了。
那就跟她的宝贝孙儿说的那个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样！
饭桌上，卫奶奶全程对着方婆子笑的热情，从未感受过她如此态度的方婆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吃到口里的肉都感觉没什么滋味，等到好不容易战战兢兢食不知味的吃了这顿饭，方婆子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了，她大着胆子，努力给自己鼓气，张嘴道，“亲家母，咱们……”聊聊？
卫奶奶站起来就去拉她，脸上笑容热情，“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走走走，出去一起消消食再一块说说话。”
方婆子一脸懵的被拉起来，下意识跟着往外走。
村子里这会人还真不多，卫奶奶直接将人拉到了她最熟悉的那块大石头边上，这两天她瞎扯淡的时候，都是在这的，熟！
等到方婆子终于回过神来，找回状态，咳嗽一声，轻声问着，“春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她一直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啊。”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卫奶奶嫌弃春树丢人，打算随便嫁了，她一定要好好劝着，毕竟孙女也是亲骨肉，也许劝着劝着，卫老太就改变注意了呢。
“那咋还不让她在家里待着不成？”
卫奶奶一脸的严肃，“亲家母，你可别跟那些人一样，搞重男轻女那一套，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咱们要男女平等，女娃娃怎么了？女娃娃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别说春树现在还在养伤呢，就是她好了，不想嫁人，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愿意一直养着她！”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教育方婆子，“你不会也觉得春树就该跟那些旧社会的女人一样任打任骂吧？那都是腐朽思想，是不对的，咱们春树好好地姑娘，家里又好好地养大了，凭什么要送到别人家里去糟蹋，你还是她亲姥姥呢，要是春树知道你这么想该有多伤心啊。”
一句话插不上嘴的方婆子：“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卫奶奶直接打断了她，“亲家母啊，你可不能光疼男娃不疼女娃，那孙女也是亲骨肉呢！”
方婆子：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咱们春树离婚，那是及时止损，要不然啊，一辈子都要跟着一个不能生娃娃的男人，还要被打骂，你说说，这还是你嫡亲的外孙女呢，春树身上的伤口你也看见了，能不心疼吗？”
想到大外孙女身上的伤口，方婆子暂时略过这个神奇的发展，难受的跟着点头，“心疼，怎么不心疼，那人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呢。”
“这要不是我们救的早，春树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卫奶奶吓唬她，“你想想，要是春树真的被打死了，你这心里是不是就更加难受了。”
方婆子光一想心肝就一阵刺疼，眼圈立刻就红了，抹着眼泪点头。
卫奶奶一拍手，“看看，怎么可能不难受呢，到底是咱们的血亲啊！别说什么女娃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的屁话，女娃也是咱们生下来养大的，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凭什么就要比不上男娃了，重男轻女，对女娃不上心，那最后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方婆子愧疚的掉着眼泪，哽咽着一个劲点头，带着哭腔的声音道，“亲家母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重男轻女了……”
“对嘛，这才对，以后你就好好地对你家女娃好一点，以后等你老了，她们怎么可能不回报你呢。”
“对，我要对春树她们好……”
卫奶奶满意的去拉着方婆子的手坐在石头上，“其实你这个当姥的心里记着这些丫头就行，别的事有我这个奶奶呢，咱们好好地，把三个丫头的婚事都给弄好了，以后她们不也要孝敬咱们吗？”
方婆子点着头，“对，亲家母你说的对。”
“对了，我给春花挑的那一家男娃，不是在你们村吗？本来都看好就等着让春花出嫁了，这不是出了春树这档子事，我这个当奶奶的心里实在不放心，我想着，能不能劳烦亲家母你帮着打探打探，免得以后春花也不好过……”
方婆子一听这个事，立刻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亲家母，春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把他们家查的清清楚楚。”
这一晚上，方婆子是睡在卫奶奶那个屋子里的，两个年纪都不小的人居然也说了一晚上的话，当然大多都是卫奶奶在说，方婆子听着。
大清早的，被灌输了一脑袋要对家里闺女好，不能重男轻女思想的方婆子就拎着卫奶奶给的一串肉开始往家的方向走。
她的心情始终处在激动中，脑海中仿佛还回想着卫奶奶的话。
“你说说，咱们也是女人，咱们重男轻女，那不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吗？我大孙孙可是跟我说了，要是咱们一直都这么坚持下去啊，咱们生的女儿孙女以后肯定不会重男轻女，以后，那些小姑娘们想起来，该多感激咱们啊！”
卫奶奶现在每天被一群婆子大娘小媳妇扯着要听她讲道理，讲着讲着，她越来越熟练，每次被吹捧的时候，更是热情满满，有时候还要去跟大孙子请教一些她不知道的。
好在她大孙子孝顺，问什么就都温温柔柔的回答了，还给她举了这个例子，卫奶奶虽然心底还是很稀罕男娃，但一想到以后和大孙子长得差不多的小孙女乖乖巧巧喊她太奶奶，心里就简直要美的冒泡，说出的这些道理，也就更加铿锵有力，直将方婆子说的一愣一愣的。
方婆子现在满心都是激情，只恨不得家里的三个儿子赶紧和儿媳妇生个小孙女来让她好好疼，等到拎着肉大步回了家，儿媳妇正在厨房择菜，看见她了打了声招呼，“娘，你回来了啊。”
“回来了，来，这串肉是亲家母回的礼，中午就做了它加个菜。”
方婆子心情很好地将肉放在案板上，她的大儿媳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那串肉，方婆子去了卫家那么多回，得到回礼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不过有肉吃当然是好事了，她也没多说话，乖乖拿了肉去处理。
小儿媳则不一样了，她年纪小，心情有些跳脱，见婆婆回来了，凑过去好奇问道，“娘，你不是说要去劝劝卫老太吗？劝好了吗？”
方婆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劝卫老太？劝什么？
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她才想起来。
不对啊，她明明才不重男轻女，重男轻女的不一直都是卫家老太太吗！
怎么最后，反而是她自己被劝了？？？
关键是，如果不是小儿媳提出来，方婆子甚至还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见婆婆傻愣愣的表情像是魔怔了，小儿媳有点害怕，也不敢问了，连忙窜回去干活。
她就一直听说卫家老太太是个不好对付的，娘这次肯定没把人给劝好，看看这样，一看就是被好好怼了一顿。
卫家
卫奶奶神清气爽的又从村中群众中转悠了回来，卫明言正站在石头边上活动着身体，看见她回来了，那张清俊的脸上立刻扬起了崇拜的笑容。
“奶，你可真厉害，我昨天去镇上的时候，她们还有人在说你呢，说奶你是新时代女性，好多人都被你说的对女性没有报以偏见了呢。”
他又带了点询问的问道，“我可不可以把奶你的这些事迹告诉学校里面的同学啊？如果他们知道我有一个这样的奶奶，一定会很羡慕我的！”
卫奶奶差点没在脸上笑出一朵花来，“你就不怕奶给你丢人啊？”
“怎么会丢人呢？看看这整个村里镇上，找遍了找不见像是奶你这样的好人了，奶，我可听见好多年轻小姑娘都在说你呢，说是她们也想有你这样的奶奶，二姐她们现在走出去也可拉风了，我上次还听见有人说羡慕她们呢，这要是奶你不够好，怎么会这样呢。”
卫明言脸上带了点腼腆的笑，眼中又有一点小羞涩的去拉卫奶奶的胳膊，“而且奶你对女孩子这么好，我要是把你的这些光荣事迹告诉学校里的人，说不定有女孩子因为想要当你的孙女，就跟我在一起了呢。”
卫奶奶心中满满的得意都快要溢出来了，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豪情万丈，高兴的拍着孙子的手道，“说！随便说！你放心，奶以后还这样，奶可不能拖咱们明言后腿！”
“奶怎么会拖后腿呢，说不定我还要靠你才能找到媳妇呢，你的事一说，肯定好多同学对你都向往的不得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和奶一样，又勤俭，又温柔，还特别喜欢女娃的姑娘，到时候娶回家，你们肯定特别合得来！”
卫奶奶笑的满脸皱纹，“那可不是咋地！奶肯定和你媳妇合得来！到时候啊，你们就要个女娃，奶肯定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养大！”
“诶！我都听奶的！”
卫明言像是小时候一样，轻轻低头，抱住了卫奶奶的肩膀蹭了蹭，“奶你可真好，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奶奶呢。”
卫奶奶被孙子撒着娇，简直要乐开了花。
没错！
像是她这样好的奶奶哪里找去，没看着大家都想当她孙女吗？
卫明言正一句一句说着高兴着呢，一抬眼就看见小心翼翼往这边走过来的二姐和小妹了，他微微一笑，凑到卫奶奶耳边，小声道：
“奶，我还有个事告诉你，你一定很高兴……”
卫春花卫春草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赶上吃早饭，她们回来的时候特地偷偷摸摸的怕被卫奶奶撞见，毕竟两人一大早出去，肯定是要被骂上一顿的。
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在大石头边上站着的奶和弟弟了，两个丫头脸色一变，期期艾艾的上前打招呼，“奶，我们回来了。”
她们本来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没想到卫奶奶一反常态，不光没有骂人，反而和颜悦色的带着笑，“你们怎么出去也不吃个饭，赶紧去厨房吃饭去，都给你们留好了，以后去之前吃了饭再去。”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她们怎么没挨骂？
但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些了，大早上就去了镇上，然后又走回来，可把她们给累坏了，乖乖应了之后连忙进了院子。
果然一掀开锅，里面正热着饭呢。
姐妹两个心里热乎乎的，爹妈什么性子他们知道，肯定是想不起来给他们留饭的，再一想到刚才奶的提醒，这个留饭的人是谁还用说吗？
她们心里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好好孝敬奶的想法，仔仔细细把饭吃干净了，刷好锅就窜到了卫春树养伤的房间。
“姐，你看，这是新的料子。”
卫春树正趴着艰难用着弟弟给的纸在上面画着什么，见她们进来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来，“都累了吧，好好休息会。”
“没事，我们不累！奶给我们留了饭了。”
卫春草凑过去看卫春树纸上画的图，眼中立刻露出了惊艳来，“大姐，你好厉害，这到底怎么想出来的？上次那个照着做出来的衣服也是，我们一拿到城里，三件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
卫春花也十分惊喜的看，“大姐，小弟说的没错，你就是有天赋，放在我和春草身上，我们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卫春树被妹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是明言一直在帮我找资料，要不然我连尺寸都不懂，怎么可能弄好。”
“对了。”
她想到早上弟弟说的话，连忙道，“明言说奶身上那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年了，她又马上过生，咱们给她做身好衣裳吧，奶帮了咱们这么多，咱们也让她好好高兴高兴。”
姐妹两个想到刚才的饭，犹豫也没有的脆声答应了下来，“正好这里有料子，我和二姐做，很快就好了！”
卫奶奶进院子喂鸡，看见院子里面都是叶子一皱眉就想喊两个孙女出来干活。
刚一张开嘴，她就想起来孙子说的话，又把嘴给闭上了，乐呵呵的自己拿了大扫帚扫地。
这仨孙女可真没白养，还知道偷摸着给她做衣服呢，怪不得这阵子跑镇上跑的勤。
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什么款式啊。
卫奶奶越想手下越有劲，刷刷刷就从院子这头扫到了那头。
看来明言随他爷，又厉害又贴心还特备能赚钱。
这仨呢，长得好看不说还又节俭又温柔，还特别能操持家务吗，放出去那可是一群人夸得。
这妥妥随她啊！
果然家里还是她男人最厉害，那四个土豆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好的孙女孙子来，还不是要靠她和老头子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