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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黄昏(二十二)(1 / 2)

金光暴虐地辉耀, 天照之光,无与伦比的神威和杀意,笼罩房间的结界顿时迸出千万道玻璃碎裂般的清脆之声。所有玩家的神情都是一变,四十道崭新的屏障分别从四个不同的人手里疾速释放出去,层层叠着层层, 但那光摧枯拉朽,眼见就要以帝王之势呼啸着吞没扬屋,忽然有另外的光, 从天照大御女的对面放射出来,以清音直面王命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太阳统治月亮,统治星辰, 统治世上一切的明光,它就是此世与彼世的君王,怎能有反叛的臣子忤逆僭越, 胆敢挑战它的高傲

但暴雨般的刀光如洪水倒灌,在神明的怒火中自有夺目而来的寒意。被高速撕裂的空气发出尖啸,刀锋亦振动着发出尖啸它不是为了神明本身, 它是为了斩断神明周身的光。

流水般的光阴涛涛逝去, 这样美, 又是这样残酷, 当中变幻着无数由生到死的意象,花开花落,流云聚散, 蝴蝶拍打着斑斓的双翅,从河流的尽头飞越沧海,海浪与蝶翼拍击的声音簌簌纷纷,宛如绽开了一场盛大的樱花雨

然而这不是幻觉

闻折柳睁大双眼,他的指尖真切地触碰到了细碎的触感。这不是幻觉,落花、流云、千万斑斓狂蝶抽刀拔刀,居合的瞬间,贺钦那件灿如夏花的宽大打褂如巨鹰哗啦啦地飞上半空,而后被数不尽的刀光绞成了暴雪般喷涌飞扬的绚丽碎末,随大风卷向四面八方

弹指第二次出鞘,它与天照的沸怒正面迎击十下,于是刀光也散作恢宏的怒吼,四百八十万次生灭的结局仿佛当头棒喝,让圣子周身巨颤,眼球在眼眶中不住挣动。

“喝破”贺钦厉声道,他收刀,光芒如潮水褪去,圣子就伏在中央,双肩耸动着不住喘息。

房间一派寂静,只有她滴落在杉木地板上的眼泪清晰有声,啪嗒啪嗒。她终于感受到了无上的,无上的屈辱和悲伤,这屈辱和悲伤不是为了贺钦击溃她的刀光,而是她终于意识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城主那魔鬼一样的阴影和手段依然笼罩在她头顶,她从未忘记那些覆没的死亡,每当想起来,照亮黑夜的火光都在她的脑海中熊熊燃烧。

多么可悲啊即便是天照大御,也会被黄泉的恶鬼所掌控在手心,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惧怕失去的顾虑中一再退缩,直至退到谁也看不见的角落。

“振作一点,”闻折柳掀掉打褂,三下五除二地扯开鹫草结,将腰带扔到一边,总算能一身轻松地扶起圣子,“别怕你可是不夜城的神呢。”

他用袖子擦掉圣子的泪水和汗珠,侧头低声道“水。”

华赢连滚带爬地捧着茶杯,用双手递过来,圣子勉强喝了一口,便摇头避让,不肯再喝了。

贺钦平静地道“得罪了。不过,我还是想问,即便以你的能力,还是不能杀了他”

刚才的情况他们都看见了,眼前的少女或许拥有天下最干净的眼睛,最温暖剔透的心灵,可她毕竟是被称作太阳神的黄泉太夫,是被全天下的鬼所爱慕的女人,她只是激动了一刹那,就需要集合他们五个人的能力联手压制。王之怒,能使流血千里,伏尸百万,那神明的怒呢神明和女皇集合体的怒火,想必要比万军之战还要宏大悲壮吧

哪怕是黄泉之国的天照,也不能摆脱城主的控制么

“我不能。”圣子说,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不能,“那天晚上,他就站在火堆面前,站在我面前,扮成一个侍奉我穿衣的男众。他对我露出的微笑那么谄媚,口吻却阴毒得像一条蛇,他对我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太夫,您的身份太尊贵了,哪怕掉了一根头发,都是不夜城乃至黄泉国的损失,一定是这些卑贱的鬼教唆你离开阿波岐原的对不对你放心,我已经好好地惩罚过他们啦,还望您千万不要生气啊”

原话复述,语气都分毫不差,这些毫无人性的刻毒话语必定在她耳畔回响了成千上万遍,直到她闭着眼睛都能喃喃地重现出来,“我发了疯一样地尖叫,然后冲进火海。黄泉中的火焰不能烧伤我,却带走了他们的性命,在火海中他们全都安详地闭着双眼,像只是睡着了,随时都能醒过来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杀什么人。”圣子痛苦地说,“我已经完全记不得当时的具体情况了,只记得光芒从我的身体里喷涌出来,像洪水或者海啸,我杀了他一次,杀了他第二次第三次,第五次第六次,第十次甚至是第一百次。我是天照,我是天照啊只要我想,我的光芒能熔化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但每一次他的身影在光里消散,下一秒就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形象,老人、孩子、男子、女子每一次他都笑着,用不同的声音对我说,还望您千万不要生气啊”

“我杀不了他我居然杀不了他”滚烫而无力的泪水顺着圣子的脸颊流淌,“他就像成年人逗弄一个小孩子那样逗弄我,直到我毁灭他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了,他的情绪才诧异起来。他不解地问我,太夫何至于生气至此这些卑贱的鬼死了就死了,这种货色要多少有多少,为您献出生命,明明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她用手捂住眼睛“我说不出话,也回答不上来他是没有心的畜生,恶鬼到后来,他实在不耐烦了,他停止在我面前现出形体,声音却还能回荡在我的耳畔,他说不要再闹了,您再闹下去,以后每个月我都要定时定点地宰杀一批鬼,杀他们对我来说就像杀小羊羔,就是那种皮毛雪白,叫声咩咩的小羊羔,您见过吗您可是不夜城的太夫啊,不会这么不重视子民的安危吧”

玩家们看着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附骨之疽,”闻折柳低声说,“但是世上不可能存在杀不掉的人。”

“是的,”谢源源情不自禁地附和,“就连死亡本身,最后也会归于死亡。”

圣子擦干净眼泪,说“我不得不退让,连从小陪伴我的鬼都能被他毫不留情地除掉,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很长时间过去了,我一直在等待,我寻找他的弱点,寻找他可能露出的破绽,可是始终没有找到。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等不及达成我的目标,只好先从阿波岐原上离开。”

“那你的鬼”池青流欲言又止。

“他暂时不会动他们的,”圣子说,“我从未告诉他关于约定的事,他会把他们像筹码一样抓在手里,有他们在,他不怕我不回去。”

贺钦问“他是什么时候当上城主的,你还记得吗”

“在我诞生之前,他就已经是不夜城的城主了,”圣子艰难地想了想,“我我是太夫,他是辅佐我的城主。”

“现在看来,他可不是辅佐你的臣子,因为投鼠忌器,你反而成了被他捏在手里的傀儡啊。”闻折柳说。

“这事要赶快了。”华赢说,“月上中天等会我们去找白景行,顺便打听一下什么这鬼地方什么时候会有月亮好了。”

“我们去夜探阿波岐原,”杜子君说,“别担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刺青师的情报,肯定得冒点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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