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士兵一鼓作气, 攻入木木翰。
所有人心中都明了, 若是在这时候停下脚步,之后再想要攻入,势必再要经历一番波折。
萧成钧的步子稍作停顿, 原本想要伸手去扶住萧弋,但等手伸出去了, 却又蓦地觉得不合时宜, 于是收了回来。
“皇上……”
萧弋的目光仍旧平视前方, 哑声道:“暂且死不了,你作先锋。”
“臣遵旨!”听罢萧弋的话,萧成钧也不迟疑,立即打马冲在前, 带领定军一马当先地冲散了木木翰军队,并将他们一一斩于马下。
萧弋这会儿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眩晕, 但他的手仍旧牢牢攥着缰绳, 身形也依旧稳固。
他咬了咬舌尖。
嘴里蔓延开的血腥味儿与先前的混合在一处, 反倒连味觉都渐渐和痛觉一块儿麻痹了。
“杀!”萧弋的嗓音森寒。
四面八方也都紧跟着响起了声音:“杀!”
木木翰士兵被围在其中, 已是无路可逃。
另一厢。
不知道过去了有多久,杨幺儿拢着身上的大氅和披风,仰头望去,天边飞过几只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声。
四周一片静寂,除此外,便再没有旁的声音了。
杨幺儿旁的是没有, 但耐心却从来是十足的。
她便乖乖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动了步子,缓缓转身,朝外看去。
空无一人。
这样周遭死寂的环境,并未叫她觉得害怕,反倒让她四肢都舒缓了下来,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同样只有自己一人,面对四面高墙的时候……
她的手腕上还套着水壶。
刘嬷嬷给她做的腰包,也还好好地套在腰间。
肚子里骤然发出“咕叽”一声。
杨幺儿舔了舔唇,自己对自己小声道:“我是,经饿的。”
说罢,她抬手拍了拍肚皮,这才又往前行去。
她的脑子里牢牢印着,先前从萧弋那里见到的舆图,上头画的那些线,还有那些标记下地名的黑点,都一并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杨幺儿认真地回忆了好一会儿,然后摸索着往前行。
莲桂说了,方才那些人是极坏的。
同皇上是敌人。
她便不能回去。
她只能去寻皇上,然后带着皇上回头去抓住那些极坏的人。
杨幺儿心下有了小盘算,也不觉得畏惧或是慌乱。她从来都懂得坚定自己的目标,一旦瞧准了什么,便如何也不会挪开目光,也如何都不会觉得疲累。
她一路前行。
发觉到偏离了舆图上的路,便又及时纠正回去,就这么一路向前,偶尔也有见到路边丢弃的盔甲。
她也不怕,想了想,便捡起来一个盔甲,还又捡了一杆长枪。
她把盔甲戴在脑袋上,压垮了发髻也不管。
不过叫她这样一番不伦不类的打扮,倒还真叫人难以认出来,她本是个什么身份了。
只是拖着长枪走了一路,杨幺儿觉得实在沉手,累得很,便又扔在一边,捡了一把匕首,捡了一把大刀。
刀也沉,但比枪好拖着走。
她就跟准备过冬的松鼠似的,走一路捡一路。
还真让她隐约瞧见了几个大帐篷,还有高低起伏的山丘,帐篷就聚拢在山丘底下,有人围着来来去去……
杨幺儿眨了眨眼,没有贸然上前。
他们是坏人。
同先前遇见的那些坏人,穿的是一样的衣裳。
她哪里知道,因为萧弋的大军杀死了胡思勒,冲散了木木翰军队,导致木木翰外围的防线全部崩溃。
于是她便轻而易举地从另一条道上,比萧弋等人更先一步地,光靠着一双腿走到了人家的大本营。
到底她个头小,身形纤细,身上又披着玄色的披风,那披风上还裹了不少的泥。她只消往土坡下一蹲,便没过顶,与整片大地融为一色,连个影儿都瞧不见了……
这一等,杨幺儿方才察觉到了疲累。
她不大懂何为累,何为疼。
但就是觉得想坐下来,想躺下去。
她也就真那么做了,乖乖在土坡后头躺好了,更自个儿伸出手扒拉了一点土放在身上。
虫子躲起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躲的。
她想着,睡一觉吧。
睡一觉醒来,再接着找皇上,下一次去哪里呢?要去……要去一个叫河谷的地方……
杨幺儿缓缓闭上了眼。
一阵马蹄声近,士兵的喊杀声也近了。
但杨幺儿却裹着披风,闭着眼睡得极熟……连大地在铁骑之下微微颤抖起来,她都毫无所觉。
……
喊杀声震天。
木木翰士兵骁勇凶悍,但却到底不敌大晋士兵人数众多,更何况,大晋士兵先是一路杀到河谷,又见到皇上三箭齐发射死木木翰大王,士气高涨到顶点的同时,又见一路大晋百姓惨死,再见皇上受了重伤,他们的脑中充斥着怒气,胸膛中却填满了悍不畏死的勇猛之气……
双方交战迎面。
木木翰士兵慌了阵脚,大晋士兵却越挫越勇。
被绞杀的木木翰士兵越来越多。
萧弋刀下也再斩了一个木木翰的将军。
他的脑子里如点了一把火,烧得他的脑子又晕又沉,但他的视线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所有人都忘记了疲倦。
只要他们稍一回头,瞥见皇上面色威严而锐利,如神祗又如修罗般的面容,他们便会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气从四肢百骸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