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石家循了去年的例, 搬回永顺胡同的赐宅暂住。
石咏一到永顺胡同,大伯父富达礼立即差人将石咏叫去, 从承德十六阿哥受伤的事情开始问起, 一直问到此前不久的“毙鹰”事件, 将石咏所知的“内幕消息”全部追问了一遍, 又与他从自己的渠道听说的消息做了一番对比,听了之后脸色晦暗,默默不语, 心中似乎在默默判断朝中的情势。
隔天富达礼之子, 石咏的堂兄富安过来寻他,偷偷地问:“昨儿父亲问了你什么?我见父亲书房大半宿都亮着灯。”
石咏又能说什么, 只支吾着敷衍了两句。富安依旧不得要领, 挠挠头说:“许是与二叔有关吧。我看见父亲一早就请二叔过去说话了。”
富安的二叔,就是石咏的二伯父庆德。庆德极少出现在永顺胡同, 整个过年期间, 除了大年初一同族近亲互拜的时候与石咏见了一面, 其余时候庆德都不见踪影,不知他在忙什么。连石咏都有些纳闷。
到了初六,女眷们开始走动, 石大娘去永顺胡同那里做客一回, 立即就弄明白了原委:“你二伯膝下那位,行三的姐儿今年选秀。”
石咏:原来竟是这样?
伯爵府序齿下来行三的姑娘是石咏的堂妹,今年刚好十五,正是适龄。他知道这位二伯父一向热衷, 恐怕是想借着年节的机会走动走动,打听打听,好让堂妹的婚事早些有个着落。
岂料石大娘说:“你二伯也挺奇怪的,这种事,难道不该由伯爵府老太太或是你二伯母出面,往宫里递个话就行了么?”
永顺胡同伯爵府,迄今为止,已经出了两位皇子福晋,一位铁帽子亲王继福晋,老太太身上也有诰命,能够进宫谒见太后并宫中四妃。若是对石咏堂妹的亲事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向宫中提,实在犯不着庆德一个男人家的在外奔走。
然而石咏却知道二伯庆德为人极其热衷,三堂妹的婚事,最好能为他这位当岳丈的带来点实打实的好处才行。所以庆德整天在外走动,只怕也是在打听宗室里各家子弟的情形,回头往宫中递话的时候,也好有的放矢。
石咏顾不上伯爵府的事儿,他约了薛蟠和贾琏,他们臭皮匠三人组一起上金鱼胡同去,到十三阿哥家拜年。
十三阿哥去年十月腿疾骤发,极为痛苦。贾琏以他们三人的名义送了些民间淘换的方子并药物过去,十三阿哥休养了两个月之后,腿疾终于好转,渐渐能够下炕自行走动了,这次见到三人,十三阿哥自然连连称谢不迭。
十三阿哥的形貌气色落在石咏眼中,比他两年前头回上门送那对甜白釉对碗的时候更要憔悴几分。只是如今他已经沉静了许多,精神也比当初最颓丧最痛苦的那段时间略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