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咏听说那桩朱天保案的时候, 难免想起他修过的那件卫子夫的金盘。康熙之所以暴怒,拒绝臣子们将他的儿子胤礽与刘彻的戾太子刘据相提并论, 间接也说明了一件事:康熙认为, 所有的错, 都是胤礽的错, 而不像汉武帝,戾太子之死,很大程度上身为皇帝的刘彻要更多担些干系。
石咏只晓得金盘如今在八贝勒府上, 其余一概不知。石咏有时候会想, 金盘若是有机会听说了康熙帝的这番评价,怕是难免会唏嘘伤感——无论如何, 与戾太子相比, 胤礽还是运气的,虽说他被圈在咸安宫中, 毕竟一直活着。
这样一来, 朝中请求三立胤礽的声音终于消了下去。然而立皇太孙的声音又逐渐响亮起来, 康熙皇帝不是清清楚楚地说了么:其子七八人,亦由朕常留宫中教养。这说明什么,皇上虽然不待见儿子, 但是却是待见孙子的。
其时贾琏已经重回山西大同任上, 曾经写信给石咏抱怨,说是宁府那边如今又抖了起来,并且向荣府暗示,此时不下注更待何时, 示意荣府往弘皙那里走动走动,拿点儿银子走走皇长孙的门路,免得投靠错了对象,将来没有着落。
荣府那边反应却也不一。长房贾赦是看准了西北边事即起,认准了十四阿哥死活不肯撒手,然而二房贾政那里则完全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贾政被点了学政的差事,不日出京,便一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将家事一气儿都交给王夫人支应。
贾府老太太那里,则一味抱着体己不肯撒手,宁可将这些银钱都做了儿孙的嫁娶银子,也不肯随意出手,去走哪个皇子皇孙的门路。
如此一来,宁府拉荣府下水的举动便又不了了之。
石咏给贾琏回信,只劝他一心办差,只消成为“能吏”,将来便有成为“能臣”的一天。一旦有实干的漂亮履历,无论将来如何,这份才具都能派上用场的。
石咏写这些来劝贾琏的时候,自然是慎之又慎。他听说过“粘杆处”的大名,也知道十三阿哥也正逐渐开始掌握京中各种耳目,只不晓得自己写给贾琏这些文字会不会哪一天就落到上位者的眼里,所以只能小心再小心,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给贾琏找麻烦。
二月中,荣府又得了一记好消息,上谕平郡王纳尔苏食亲王禄,岁俸银一万两,禄米一万斛,世子岁俸银六千两,禄米六千斛。人人都说,这是平郡王晋位、获封和硕亲王的先兆。
各府女眷们自是寻机会上门恭贺元春,元春面上透着高兴,心里却没底。
旁人都说纳尔苏若是能晋位亲王,便是圣心有了决断,打算将纳尔苏定为西北领兵之将。这个位置,世人看起来觉得荣耀,女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楚。元春不是不知世事的内宅妇人,晓得西北之事,不是一两年就能平息得了的。如此一来,丈夫西去领兵,便只得她一人留在京中苦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