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石喻这次乡试真是赶巧了。主考官陈邦彦是个年轻的官员, 四十来岁,升到礼部侍郎, 除了本人才学出众以外, 科举取士的思路也极为开阔。虽说此人的本职工作是整理编校古籍诗文, 但是却很重视基本功, 对于四书题经义题的重视程度大过诗文。毕竟他平常看多了唐诗宋诗,参加乡试的考生,在科场里哪怕诗写得再好, 也比不上那些古人。
石喻第一场考试的试卷送去批阅之后, 因为功底不错,试卷取了个中上, 大约是被列为基本功扎实, 但是灵气不足的那一类。但等石喻第二场第三场考过,试卷再送至主考处, 陈邦彦一一看过, 认为此人的实务策做得不拘于窠臼, 很有朝气,想来是个人才。
至此,陈邦彦完全不知石喻的姓名、年纪与籍贯, 甚至也完全不知道他一手字写得怎么样。直到最后, 放榜之前,监临与监试按取中的朱卷红号调取墨卷,当众开封,填写榜名, 陈邦彦看着人填写桂榜,这才晓得他竟然取中了一名年方十四岁的“小”生员。
虽说以前乡试也有年纪极轻的生员取中的,数年前的年熙便是一个实例。但是陈邦彦取中了小小年纪的石喻,心里还是觉得惶恐,赶紧命人将石喻所做的墨卷与誊抄的朱卷都妥善保留起来,以备查验。毕竟身为乡试主考是一件有风险的事,若是发现舞弊都会处分主考。陈邦彦想:本官也是要脑袋的。
顺天府龙虎墙外,石咏看过桂榜,晓得石喻高中,一时没什么感觉,确定无误之后便从人丛中挤出来往外走。他这般“无动于衷”,大约是觉得石喻中举乃是顺理成章,毕竟这孩子付出的努力,与所得的回报是成正比的。
但是石咏越往外走,就越觉着这满心的喜悦都慢慢往外溢出来,在他胸膛中溢得满满的,炸得他想要欢喜大叫,张口却又叫不出声,抬眼望着龙虎墙跟前挤得满满的芸芸众生,石咏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儿走。
“大爷,大爷!”李寿的声音在石咏耳边响起。
李寿奉了石家女眷之命,也来这龙虎墙跟前看榜,一眼就看见了石咏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从人堆中挤出来,登时吓得不行,赶紧上来扶着石咏,心想,坏了,这别不是二爷落榜了吧!
“中了,中了第十六名!”石咏渐渐缓过来些,脸上露出些笑模样,随即大笑出声,重重地拍着李寿的肩膀,提高了声音道:“中了,中了!”
石咏喜悦万分的声音在这龙虎墙跟前回响。这原也寻常,每隔三年,龙虎墙跟前,都会上演一出出这样的悲喜剧。听见了石咏的声音,旁边的人都更加奋勇地往桂榜跟前挤过去。
“这是大喜啊!”李寿一听,激动不已,拉住了石咏的胳膊,“大爷快些随我家去。名次这么前……一会儿捷报就要报上门了啊!”
“捷报,捷报……对!”石咏一拍额头,想起还有捷报这一茬儿。
“李寿,你先回椿树胡同,向太太奶奶们报喜,我往永顺胡同去一趟。二弟的捷报,恐怕会先送到永顺胡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