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县县城, 距离沓津六十公里。
日渐繁盛的北上逃荒,使得这条道路也越修越宽。当然了, 和中原黄土构筑的官道不能相比, 但也是能够让马匹快奔的路径。
曹家派出的两百骑兵都是良马,不带辎重前行,完全可以达到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偏偏这些人还心疼马匹,途中歇了两刻钟。即便如此, 他们也在子时赶到了沓县城外的沓氏坞堡。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阿生本来也是想跟去的,她总觉得骑兵攻坞堡不靠谱。就算是夜袭,就算有俘虏可以骗开门, 她也觉得不放心。
“哪就有万无一失的仗可以打呢?同时占有天时、人和,已经是很大的胜算了,难道非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 才能打仗吗?”出发前, 曹操全副武装地跨坐在坐骑上跟她说。此时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之下,月光和晚霞同时照着他的脸上, 形成一种奇诡的光影,仿佛是什么沉睡在历史深处的怪物即将苏醒。
于是阿生松开了手, 目送着长长的队列消失在暮光中。
吕布走了,他终于实现了最初的梦想,与少年骑并肩作战。
段颎走了,他在中原做了一年的“死人”,早就按奈不住躁动的心灵。
秦六也走了, 他要去接应安插在沓县盐商中的探子。
最后,只有廿七带着护卫队,并一群技术人员,留在港口陪她做基建工作。木板码头要扩建,流民居住的房舍要搭建,山坡上的坞堡,半山腰的小学校,山脚下的医堂……光是想想就有这么多主体建筑,再算上农田、鸡场、水利、道路等基础设施,怎么都是一个不亚于威海的大工程。
具体的规划要等绘图部的人把周围的地形图画出来,但扎个篱笆,搭个帐篷,挖条排水沟还是必须要在今晚做到的,不然根本无法在岸上过夜。
虽然被褥是从船上带下来的上等货,但没经过刷漆和阴干的木板让人莫名不适,再加上海风吹得帐篷的布料呜呜响,阿生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她索性起身披衣,掀开帆布走到外面。刚好主营值夜小队走过来撞见,他们还没有出声,就因为阿生食指抵住嘴唇的动作而将问好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他们不敢上前,也不敢远离,就分出两个人,站在十米远的地方护卫,其他人继续巡夜的工作。
加上原本就守在帐篷前的两个婢女,总共八只眼睛盯着阿生看。但大约是做了二十多年上位者的缘故,就算被人盯着,她如今也能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地上看夜空。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漫天星斗竟然将沙滩照得很亮。大大小小的帐篷的影子一路铺展开去,像乖巧的跳棋棋子。还有更多的青壮年,没有分到帐篷,就守着篝火合衣躺下,远远近近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今晚的星空真好。”她轻声说。
值夜的小婢女,名叫文川的,试图接她的话:“主人可是看出了星象,知道大公子能够得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