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真是又丑又蠢
这个晚上, 菜品看起来就显得糙俭些。
曹冬梅做了煎蛋、西葫芦炒肉沫、清炒上海青。每个人的食盘里搁三样没多少色差的菜,一坨米饭, 还有一小碗榨菜虾米汤。
本就不宽敞的饭桌,因为两个大男生的出现, 而显得局促起来。许鹿鸣和曹可妍姐弟坐在一边, 钟洲衍和钟雁辞坐另一边。饭桌下似乎都伸展不开,偏许鹿鸣与钟洲衍坐对面,两个人的腿搁在底下,像膝盖骨都能摩擦到,若有似无的。一点点硬,一点点柔。
许鹿鸣就有些暗自的窘,好在没有人看得见。
她注意他的表情, 生怕这个高贵的少年露出皱眉的前兆, 比如鄙视她的腿上有肉或者别的其他之类。那么等一会吃完了饭, 许鹿鸣一定会更犀利且坚-挺的回击过去。但钟洲衍他却冷颜淡语,面无表情, 而且似乎对于她家的分盘制也毫无异议。
这还差不多。许鹿鸣的腿上是有肉, 但她躺在床上时把腿伸长了看,是非常匀称非常白皙和美的。
开始正式用晚饭了。钟雁辞掂起筷子,似乎纠结走神, 瞥一眼许鹿鸣, 犹疑着吃一小口饭, 看一眼盘子, 又看一眼盘子。
许鹿鸣才发现他用的食盘缺了一个角。那个角表面已经钝了, 虽然不会擦破人皮肤,但对于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少年,真的是有够虐。而他今天竟却这么矜持,没有当下就把碗砸掉。
许鹿鸣就下意识问:“妈妈怎么拿这个盘子给雁辞盛饭呢?”
“哦,装的时候没注意看到。”曹冬梅抿了口汤,顺意脱口道。
可是家里并不只有这几个盘子呀,许鹿鸣每次洗碗最清楚了,这个磕掉角的盘子是被她垫在底下的,好久没用过了。
才刚开始吃,许鹿鸣自己的还没动过筷。她便站起来说:“雁辞,你的那个跟我换吧。”
不料手才伸出去,钟洲衍已经把他跟前的跟钟雁辞的调了个盘:“你吃你的,管他这些做什么。”
语气听似平淡,怎看在旁人的眼里,这动作自然而然,却有一种男生对女生的庇护与专权。
一桌子人的反应不自觉木了一木。
曹可妍凝着说不清话的漂亮哥哥:“我的也可以给他。”
她刚才跟这个哥哥说话,但他的眼神根本就不会看人。比如你问他:“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他会避过你的对视,隽净的脸庞只看扫帚:“仔仔。”
他可能是个傻子。
司马益嘟着腮子看了曹可妍一眼,又收回来:“今天没有平时多菜吃。”
冰箱里是有菜的,季萧萧回来的周末怎么会没菜。老司马达打哈哈:“今天妈妈忙着做卫生,来不及去超市了。下次哥哥再来,让爸爸给你们露一手,你们最爱吃的红烧蒜爆青鱼。”
“冰箱里有青鱼、大蒜、干贝、茄子。青鱼大块抹上盐腌一阵,下油锅煎黄,喷少许白醋,常吃有护眼明目之效。”钟雁辞却不合适宜地开了口,他方才去洗手间出来路过的冰箱。
曹冬梅随后沉默,继而便在桌面搁下了筷子:“没事,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我吧。你们吃,我先晾凉一会儿。”
说着就起身往卧室走去。咚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家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老司马达虽然很想过去安慰老婆,但两个大人不能都走,叫孩子们还怎么继续待着?
他就忙敛了下神情,笑呵呵宽慰道:“妈妈回来太累了,先让她歇会,来,大家继续吃。”
曹可妍怪罪地瞥弟弟司马益,埋怨他多嘴伤妈妈的心。司马益也自惭而株连地瞥钟雁辞,默默卯饭:又不光是他自己一个人。
……
一顿饭吃得便只听见几句尴尬没营养的对话。
吃完了饭许鹿鸣送兄弟俩下楼。路过曹冬梅房外,轻叩了下门:“妈,我送他们去完就回来洗碗。”
里面没应声。
七点多的夜晚,老式小区的树下凉意袭人,路灯也不太亮。
许鹿鸣跳到台阶下,笑问道:“雁辞今晚吃饱了没,玩得开心不?”
钟雁辞答:“饱。开心。”他说的倒是实话,一下午在许鹿鸣家里就跟丛林一样,他惬意极了。
许鹿鸣顿觉松口气。在钟雁辞的面前就这点最好,所有世事的纷杂五味或者尴尬不堪,都不需要解释,也无需回避和提及,过去了就是不在了的。
许鹿鸣就揪揪他的袖子说:“开心就好,那雁辞跟哥哥一块回去吧。”
钟洲衍正在对面的小摊上买水果,少年英挺身躯立在三轮车前,买了两个火龙果、一串香蕉还有两挂提子。
老板说:“七十三块八毛。”
他给了八十,走过来递给许鹿鸣。
nb s 许鹿鸣问:“干嘛?”
他在夜色下,总有股与白日不同的孤索,那是一种阴性的隽冷,叫人不能够多看。
语气倒没平常的讽弄,反而似带着一丝眷柔,道:“不是吃了季萧萧的,要买了还回去?”
反正此刻老底都已被看穿,许鹿鸣就不委婉地接过来,应道:“谢了。那现在你来也来过,以后我们就算扯平了。本来我就只是做雁辞一个月的伴读,跟你并没瓜葛,这之后就不要再打交道了。”
钟洲衍听得讷了一讷,他这一下午过得莫名放松,她后妈的菜做得其实也很可口。而且自认为没对许鹿鸣怎么着吧?
就算她家里挤得沙发都换不开腿,装水果的盘子就是吃饭用的盘,卫生间里窄得尿都站不直,他也没吭过气。刚才下楼还主动想到给她买水果,他堂堂一个钟氏长房大少爷,从15岁起,好像记忆里就没对谁这么谦忍过。而且还是眼前这么个平俗的角色。
少年不由得蹙眉:“许鹿鸣,你这话什么意思?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的床架破?”
果然他不经意间一二句,就能把少女的敏感与羞惭再次戳伤。
许鹿鸣正要张口回击,话音尚未出口,楼上却忽然响起杯碗碎裂的声音。
她家住四楼,这种小区还是能听见的。
老司马达耐烦地劝道:“她还小,就是个孩子,你和她有什么计较?这点儿小事不值得,气坏了自己身体就不好了。”
许鹿鸣先还以为是说司马益捣蛋,但听曹冬梅愠怒中带着切齿的哭腔说:“小事?计较?我有跟她计较过吗?这么多年司马达你自己回忆,我可有对她淡薄过一句?家里四个孩子,该什么有的、买的,全部四等分,可你看看她,她眼里有顾虑过我吗?带了那么大喇喇两个人回来,事先也不电话知会一下,家里匀不开,倒怪罪起我来,我容易?”
有隐匿的嘤呜声。
司马达长叹口气,嗓门中带了无奈:“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开着一间店,还要照顾家里这些孩子……那还能怎么办?所以说她还小,上完职专,大了就好了。等过后我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