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定睛一看，是只灰不溜秋的老鼠。

宁安炸了眨眼，这才想起苍词的事情。它从出地牢就一直跟着她，刚才那么久不见还以为逃之夭夭了，原来是藏在自己袖子里！

苍词受这莫名一拍，也是眼冒金星，眼前天旋地转，仍十分有求生欲，道：“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想偷听二位说话，我只是没来得及出来！二位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就好……”

空淼从她身侧坐直身子，面色不善，转头目光阴沉盯着宁安：“你把这妖怪带身上这是你新的储备粮”

“不是！”宁安慌忙摆手，把苍词的身份解释了一通。说起这是当年向空淼求交往过的鼠精时，只见他表情未变，嘴角却抽了抽，凉凉道：“是他啊。”

他瞥了苍词一眼，忽然指间一挑，应是施了什么法，那苍词在两人面前缓缓长高变大，显出个完完整整的人形来。油头粉面，锦衣华服的，不正是当年那个偷肚兜的油腻公子模样。

“我，我变回来了！”

苍词兴奋的摸着自己的脸，天知道他上次被空淼他们打伤之后，就一直法力衰弱，再加上他变换之法学得并不好，是以此后一直都没有变作人形过。这会儿又变成这模样，他忍不住上拍拍下拍拍，喜笑颜开，兴奋至极。

“好人，好人啊！多谢这位……这位妖君，我感谢您一辈子！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说来，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他兴奋着，空淼却是一脸凝重，好像在生什么气。

“你，变成女人。”空淼突然命令道。

苍词正兴奋，听到这一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呆滞的看着他。空淼便又说了一句：“我让你变成女身，听不见”

苍词捂着胸口，大惊失色：“不、不好吧妖君！”

空淼不耐烦，自己掐了一诀，只见苍词身上黑气一绕，那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干瘪瘦弱，面貌丑陋，衣着朴素的女人。

苍词怔愣一瞬，拍着自己的胸脯，确定那里多了两个东西，又摸向某个地方，确定那里少了一个东西，立时疯了，冲到水缸边，再看自己模样丑陋，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变成女人就算了，为什么要变成这么丑的女人！”

空淼却满意了，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托腮笑道：“你以后只能以女身见人，否则，就别想活在这世上。”

苍词不敢和他叫嚣，跺了跺脚，哭号着跑出洞外，惊得洞府门口群鸟高飞，扑棱了许久。

宁安道：“这样做，不太好吧……”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这么享受女身的啊。

空淼漫不经心道：“习惯就好。”

她知道，他这是在生气，气她把一个男妖留在身边，按照以前小蛇精那尿性，他没直接取苍词性命，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冰凉的锁链，闭了闭眼。她算是明白之前小蛇精打不过她的心情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接下来的几天，小蛇精当真把她关在洞府中，一步都不准她离开。夜里睡觉时，他仍旧喜欢抱着她睡，然而宁安却发现，小蛇精总是在半夜醒过来。起初只是醒过来一会儿，很快就会睡去，可到了后面，竟会听到几声痛苦的低吟，下床躲到洞府外头去。

老土地精来打小报告，说：“小蛇郎君夜里跑出去，在外头抱着脑袋打滚呢，好像很疼的样子。”

第二天宁安问过他发生何事，可他什么都没说，转头就把老土地精的胡须给拔光了。宁安无奈，心中大抵猜到，恐怕和他在崖底发生的事情有关。

这日午间，空淼正躺在她腿上睡觉，忽然，他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仿佛头疼欲裂，低头捂着眼睛急喘气。宁安担忧道：“空淼”

她伸出一只手去碰触他，然而刚挨到肩膀，就感到指间灼热似火。蛇是冷血动物，他从来没有这么高的体温过。

“空淼，你怎么了”

宁安失声道，然空淼却躲开她的手，忽然跃下床，朝洞府外冲去。

宁安想跟上去，然而一动身，那锁链便叮叮当当响，提醒着她现在并无自由。然而，洞外很快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像是痛苦到极致，绝望到极致。宁安的心像是被那声咆哮割裂，越来越沉，越来越疼。

她再顾不得其他，拼尽全力打算挣脱那锁链。她的手腕被枷锁勒出红痕，磨破了皮，最后渗出鲜血。老土地精在旁边劝道：“姑奶奶别再动用蛮力了，在这样下去你的手会断掉的！”

宁安置若罔闻，怨气缠身，那些嘻嘻哈哈的人形黑影绕在她腕边，扯着锁链，想要帮她扯开那钳制。忽然，“咔”的一声，那锁链断开了。老土地精愣在一旁，喃喃：“竟真的……”

他话未说完，宁安已经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她冲出去才看到，洞外已经一团糟，山石散乱，动物的身体横隔在地，之前还绿油油的青草地，现在竟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全都枯萎了。宁安沿着这些枯萎的青草前奔，在湖边找到了空淼的身影。

他倒在巨大的青石上，抱着脑袋，一团黑雾在他四周环绕，他像是很害怕那些东西，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浑身不住的发颤。

宁安走上前，那些黑雾竟像是怕她似的，消散了些许。她蹲下身，轻轻把他抱到怀里。空淼神智还不清楚，下意识要往旁边多，呢喃着：“不要，别……”

宁安拍拍她的背，柔声：“别怕，没事了，你回来了，空淼，你回来了……”

这声音好似真的安抚到他，空淼渐渐不再颤抖，神智放松下来。宁安就这么抱着他，帮他擦去额上的虚汗，他虚弱的睁开眼，看了看她，嘴唇蠕动。宁安看他好似在说什么，便低下头去，耳朵贴在他唇边，听他声若蚊蝇道：“安安……来见我……”

宁安瞳孔骤缩，想要摇醒他，可他已经再次阖上眼，沉沉睡去。她心跳加快，咀嚼着他刚才那句话，他叫他安安，小蛇精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他若要装乖巧，显亲昵，只会叫她姐姐。上一次这么叫她的人……

为什么，她会在小蛇精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他们分明哪里都不一样，小蛇精怎么会让她想到崔衍！

她兀自惊诧，又自我说服良久，只道是小蛇精痛到极致，失了理智才会突然这么唤她。

日暮西山，小蛇精终于醒过来，看到抱着自己的宁安，他蓦地坐起来。

“你怎么……”目光落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腕上，他眉头一蹙，握住她的手，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我……”

宁安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她的身体不管是什么伤都恢复很快，这点伤的确算不了什么。

他看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她，默然不语，似乎在生闷气。宁安叹了口气，挪过去，从背后拥住他。她明显感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固执的不愿看她一眼。

“空淼，以前是姐姐不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们两个呆在灵山，哪里都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他默不作声，宁安不知他这算不算是默认，微微偏头去看他，然而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跌入一片冰凉的怀抱。

“不好。”他深深看她一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手腕上。抓着她的手腕，他俯身舔舐，抬眼道：“那些伤害过你和我的人，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目光冰冷，如地狱恶鬼，战场修罗，宁安颤了颤，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