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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叮嘱&殊途&新立(1 / 2)

第132章叮嘱

食盐之事未平, 两下里又添了争端。任何新势力的崛起, 必然与旧势力争夺资源。地主阶级不是管平波想要团结的对象,因为不破不立。想当年孙吴与地方豪强妥协,倒是三国里支撑最久的那个, 但照样该灭亡的依旧会灭亡, 并不因其“会做人会来事”有丝毫不同。当然完全无视地主阶级也是不合适的,譬如诸葛亮倒是个有理想的人, 然而蜀国内部矛盾之尖锐, 非不停征战不得解决, 于是导致了蜀国年年战乱, 百姓苦不堪言, 最后在内外夹击下率先灭亡。故, 打压地主是手段, 目的则是团结真正值得团结的人。不从理想论,打击兼并亦是各朝各代治理国家的首要问题。因为豪强愈兼并, 实力愈强,便愈能官商勾结逃避赋税。自耕农的衰退,往往昭示着中央财政的崩溃。

因此君王与百姓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反倒是与官僚地主相互利用,相互制约。管平波欲要成事,对着地主就不能怂。历代造反,多有与豪强勾结, 甚至许多造反的本身就是豪强。与这些人相争, 她管平波一个女人半点优势都不占。管平波有且只有一条路, 一切的谋略,都必须建立在令百姓吃饱饭穿暖衣的基础上,稳打稳扎,方有一线生机。

六月中旬,早稻成熟,农民进入双抢。所谓双抢,即用最快的速度收割晾晒谷物入库,紧接着进行晚稻插秧。种稻谷最苦的便是一头一尾的插秧与打谷子,双抢接连着做,其辛劳程度可想而知。老虎营在半坡上种的少量红薯玉米亦可收获,开始轮种秋大豆,好于冬季收获了榨油,改善伙食。同时,她派出一旗队并部分工匠去往云寨外的百户所,为集体搬家做准备。

至七月中,百户所准备就绪。管平波将老虎营拆成了两部分,由她带领一二旗队驻扎百户所,往云寨渗透;由谭元洲带领三四旗队守护盐井,确保后勤、扩大战兵规模。

盐井与云寨虽都有河流,奈何两边水路不通,物资皆靠人力运输。陆观颐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的打包,韦高义与潘志文分配着队员的任务,除却每个人带齐个人物品外,还须得分担诸如粮食、布匹等物。众人在外忙碌,管平波则把谭元洲请到办公室,嘱咐道:“虽说人员打乱,三四旗队还是本地人居多,你要仔细。且现在我们人数十分不够,全挤在盐井不显,分兵两处也还能看。但我们不能忘了目的,不到二百的战兵营,控制石竹显然不够。”

谭元洲皱眉道:“便是朝廷,每县也不过一个百户所,怎地营长觉得二百人还不够?想要多少人,给我个准信。”

管平波道:“石竹是起点,不是全部。”

谭元洲登时明了,窦向东的期盼里,武攸远胜于石竹。石竹此地,说白了不过是沅水流域的一个小站,有更好,没有也无妨。且对窦向东而言,沅水远不如资水要紧。武攸为资水的源头,不独牧场,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飞水铁矿就在资水边,控制了武攸,顺水而下,两面夹击飞水,何愁夺不回来?况且打仗占着上游,可不是只出兵迅猛一个好处,物资源源不断的轻松运入,不管是后勤压力,还是将兵的心理压力,都有显著的优势。他们在石竹有一年多,算是摸清了些许情况。但武攸从未探过路,显然二百人控制石竹的同时打下武攸,是很不现实的。遂道:“我明白了,会甄选一些品行优良的良家子补充战兵营,你放心吧。”

管平波看了一眼谭元洲,因上半年的艰苦与操劳,黑瘦了许多。又想她与窦向东乃完全不同的路数,分家的可能性非常大。而谭元洲跟了她这么久,再想回到窦向东身边是非常困难的。任何一个团体的重要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谭元洲离开了巴州,窦向东身边自然补上旁人。跟在窦向东身边,可谓吃香的喝辣的,虽屈居奴籍,但豪宅奴婢亦是不少。跟在她身边呢?前几个月且吃难以下咽的杂粮饭呢。如此算来,她着实把谭元洲坑的不轻。能做的唯有许一个未来了。故正色道:“你如今同陆知事学了些字、读了些书。可知为何一个县才一个百户所么?”

谭元洲一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管平波道:“你现知道,实际上一百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够使的。我们想把一个小小的盐井运营起来,二百个人刚刚好。一县之广,一百个人,够干嘛使的?又有,县令甚都管。民生、判案、水利、经济、建设,桩桩件件事多繁杂,凭县令与县衙里的几个小官,如何做的来?朝廷却偏偏如此做,其间有甚缘由?”

谭元洲思考了半日,没个结果,笑道:“我一个粗人,营长休难为我,直接告诉我吧。”

管平波笑道:“皇权不下县尔。”

“这句话听过,可是有甚不妥之处?”

管平波点头:“管理的太粗犷了。没有有效的基层管理,如何能有充足的税收?县里缙绅沆瀣一气,才会有县令什么都管的格局。看着什么都管,实则什么都不管。朝廷到县一级,完全是听天由命的。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理县里也该如此。但你看石竹,这么久没有县令,该怎样便怎样,毫无区别。再到百户所,不过是防着有人造反罢了。然而底层真正失衡之时,终究是防不住的。没有失业农民,才不会有烽烟四起。可想要没有失业农民,就必须深入管理底层。对官员政绩的考核,也绝不能是太平,而是富庶。”

谭元洲:“……”这都什么鬼!?

管平波见谭元洲一头雾水的样子,料定他暂无宏观意识,无奈的说回实际问题道:“我们将来治理石竹,每一个乡,每一个村都得收入囊中。你说得要多少人?”

谭元洲心里稍微盘算了一下,惊愕道:“养得起么?”

管平波笑道:“你再算算账。是一个村养个村长划算,还是拿钱剿匪划算?且不论剿匪用掉的钱,单土匪对当地经济的祸害,就损失多少?”

说着,睁着真诚的大眼睛道,“从去岁夏天起,我们几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到今日。故我希望你们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你管军营我是不担心的,许多地方我且远逊于你。可你在民政上一直未见长才。你看盐井,没有兔子,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养了兔子,又是什么日子?单养兔子得用多少人力?可种植苎麻养兔子,便可省却衣料的钱财。兔粪又能肥田,有益于苎麻。如今是世道不好,我们内部消化。可要是赶上好时候,兔皮值钱、兔肉值钱、苎麻布亦值钱。便是没有盐井,这么一个无人放在眼里的贫瘠山谷,登时生出多少银子来?这便是真正的军屯。因为你不能确保每一块军屯的土地都肥沃都适合种粮食。我们将来的军屯与军屯间可以各展其长、互相配合,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将来人多了,你要操心练兵,更会遇到诸如此类事物的管理。现摊子小,你不考虑学习,将来就未必有空学了。”

管平波说的严肃,谭元洲亦答应了一声:“好。”

管平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去岁我耍无赖,强行把你从老太爷手中抢了来,你又于夏日里为了护住我们母女,与老爷失散。回回想起,你平白受的苦楚,就深感愧疚。同老太爷比,我无钱无粮无权势,唯有些许浅薄学问尚能值点钱。恕我再做癞皮狗,拿此抵债吧。”

谭元洲心中一暖,笑出声来:“价值万金。”

管平波微笑道:“那盐井就交给你了,横竖是个小地方,你可劲折腾都不怕。有什么新鲜的想法,写个条陈与我,我和观颐一起替你参详参详。”

谭元洲道:“兵法呢?不打算教我了么?”

管平波苦笑道:“除了你,我再不敢跟别人说的。我心里没底……”就算不是冷兵器时代,她前世也没干过大型战役指挥啊!兵书到底只是兵书,与实际相差甚远。她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如何能教他人?遂又道,“我往日看过一套《练兵实纪》,忘了许多,能记住的才默写了一半,就留在盐井给你看吧。待我全部写完,再使人送来。”

谭元洲道:“我许多字不认得。”

管平波叹道:“我欲出一本字汇,奈何没空。李玉娇在文化上天赋不错,我带走了,杨欣留给你帮着做稽查。至年底,我定整理一套常用三千字,并教会她用汉语拼音。到时那套书,差不多的人都要学。你且帮着看看吧,写的语句不通难以理解的,都告诉我,我好改。”

谭元洲应了。

管平波密密叮嘱了许多,皆是盐井管理的细则。又道:“盐井是我们的后勤基地,只要有盐井在,石竹境内的争端,便是输了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但盐井丢了,我们就只好逃回巴州了。你少不得把往日的苦再吃一次,方可回到老太爷身边;而我则是,要做回讨厌的事。回头路不好走,只得一直向前。到真正打下一番基业,我们成了窦家的功臣,才可挺起腰杆做人。”

谭元洲忍不住问:“你不喜欢老爷么?”

管平波道:“便是我喜欢,小老婆能做的高兴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尚且未必能打动我,一个从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得多犯贱才喜欢他?”

谭元洲心中一动:“你……将来……会离开窦家么?”

不想瞒着一起历经生死的战友,管平波笑了笑道:“大概吧。”

“那你……会改嫁么?”

管平波一脚踹在谭元洲的小腿上,露出迷之微笑,森然道:“你说呢?”说着拍着桌子吼道,“我们现在在创业!创业懂吗?谁特么有心情想儿女情长。”说完忽又顿住,谭元洲二十六了,他不会想娶亲了吧?忙又补充道:“当然,我是我,你是你。你倘或想成亲,定要告诉我知道。我虽然穷,但保证不少你的贺礼!”

谭元洲:“……”算了,我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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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殊途

行军打仗之人,行礼多半简陋。为了预备搬家,制衣组赶出了两个旗队的军用背包。里面有格挡,可分门别类的放置物品。行军最占地方的便是铺盖,管平波早把老虎营的铺盖改成了睡袋,并在尾部安装了目型扣,睡袋对折,从头往尾部滚成圆筒,扣上目型扣,直接就塞入了背包里,比打行李包方便多了。

一群年轻的汉子兴奋的试着背包,没到集合时间,管平波并不拘束他们。便是军营,也得有张有弛,不适当的放松发泄,憋到最后难免出问题,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绷太紧。此回韦高义跟随管平波去驻扎百户所,正与留守盐井的石茂勋道别。管平波走到近前,笑着拍拍韦高义的肩,发觉一不留神间,这孩子已经长的比她高了。

韦高义笑眯眯的问:“营长有何吩咐?”

管平波伸手替韦高义解开右边肩章上的扣子,把背包的背带放入肩章下,再扣回扣子,然后左边也这么来了一回。韦高义看着自己的肩,张大了嘴。管平波把韦高义带到平日里演戏表演的高台上,吹了声竹哨,吸引众人的注意,才道:“所有人把背带固定在肩章下,以后行军皆是如此。有了肩章的固定,背带不会滑下肩膀,翻山越岭时干扰会影响到最小。”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原来肩章不独是看等级,还有这等作用。”

一众人嘻嘻哈哈,直到竹哨声再次响起,且连响三下,众人皆安静下来。管平波立在高处,敛起笑容,肃穆道:“列队!”

韦高义跳下台子,跑回旗队长的位置。一二旗队立刻整整齐齐的排成了方块。而后管平波宣布:“以鸳鸯阵为单位,鱼贯而行。但遇战事,就地列阵。一旗队一小队先行,行军途中不许交谈,一切看旗队旗帜。有违令者,先行记录,至百户所惩罚。”训话毕,两名旗队的旗手摆正本旗队之旗,皆为黑底白字,上绣旗队番号。紧接着红、蓝、白、黑四面中型旗摆好,此乃指挥旗,红为前、蓝为左、白为右、黑为后。

最后,象征主将中军的黄旗高举,同时象征老虎营的老虎旗并列。一旗队与二旗队的队旗跟着举起。而后红旗升高,磨旗三周,指向前方。号声吹响,指引兵士行走的望竿高举,韦高义大喝一声:“齐步——走!”说毕,率先踏出步伐,一个跟着一个踏上土路,往百户所进发。

管平波身处队伍中段,有四名亲卫随侍在前后。亲卫皆由最先跟随她们入石竹的巴州人中选出,分别是李修杰、魏海、蒋安、吕大。四人原先为小队长,主动报名参加的亲卫选拔,因出身与身手皆占优,故做了亲卫。论起近身格斗,韦高义等人还更强些。然而管平波现在缺人缺到发慌,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拿他们当亲卫使的。

跟在管平波身后的,是骑着毛驴的陆观颐与刘奶妈。刘奶妈怀中抱着甘临,摇摇晃晃的睡的正香甜。再往后则是阿颜朵与含紫鹃在内的后勤人员。云寨百户所将是他们长期呆的地方,故特特带了修缮、制作武器的铁匠、木匠与砖瓦匠。至于养殖、纺织、制衣、编织则尽数留在了盐井,待安顿下来再酌情调老练的组员至百户所任组长,招募云寨左近的人补入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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