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怀望忙道:“兄弟们都有的。”
“哦?”管平波笑问,“那你弟弟妹妹们的封号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窦怀望道:“二妹为永平,六弟为长宁。只他们还未进京,不曾颁旨。”
白莲捧着衣裳的手一顿,就见镜中反射出管平波嘲讽的笑。正值战乱,皇孙们的封号带上平安宁静等字眼不稀奇。但甘临与咸临的封号与窦怀望的“宁昭”二字比起来,有些微妙呐。管平波轻笑,昭,日明也!日为天,帝为天子,窦宏朗这是活腻歪了么?
穿好衣裳,管平波掀帘而出。跪在地上的窦怀望微微抬头,便是一怔。管平波并没穿皇子妃的礼服,而是锦衣卫时常穿着的大红织金的曳撒。与常见的男人款式不同,大约是女装的缘故,腰部收的更紧,显得尤其的英气。她头上装饰的缎子落在肩上,腰间束着把漆黑的苗刀,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的好似立刻能御马杀敌。布料上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越发衬托的她身姿挺拔。只消站在那处,便气势逼人。
透过管平波的脸,窦怀望没来由的忆起甘临于老宅内的手起刀落,竟在六月的酷暑中生生打了个寒颤。
深吸一口气,窦怀望定了定神,躬身道:“父王盼母亲久矣,儿子带了母亲的车驾来,还请母亲登舆。”
管平波抬手道:“不必了,我不耐烦坐轿。
旁边的随从早牵了几匹高头大马,等在边上。管平波飞身上马。紧接着扮作仆从的白莲与亲卫随从亦利落的骑上了马背,跟随管平波往城内出发。
才经历战火,皇家的范儿无力摆足。临街并没设步幛,只有稀稀拉拉的金吾卫侍立在街道两旁。两侧高楼皆是雕梁画栋色彩斑斓,可见应天之富庶繁华。沿街的道路两旁跪满了百姓,待仪仗队走开,欣喜的议论声立刻在人群中炸开。
行至御街,视野骤然开阔。管平波只看过地图,终究没有身临其境能感受到的大气。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帐篷,宣德门耸立前方,红墙黄瓦尽显天家气度。绥王妃没资格走宣德门,仪仗向东,穿过宣华门、左承天门、宣右门,抵达了东宫的兴圣门。管平波下马,抬头打量起了传说中的东宫。兴圣门为东宫正门,其后是兴圣殿,乃太子理政场所。这里给了窦宏朗,便知他虽未正式册封,但已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了。
管平波在兴圣门前站了站,机灵的太监便飞奔向内通传。窦怀望走上前,恭敬的道:“母亲请。”
管平波四平八稳的走进兴圣宫,至二门处,窦宏朗快步向前,拉住了管平波的手,略显激动的道:“你……瘦了……”
管平波被忽如其来的虚情假意激的鸡皮疙瘩直掉,假笑着道:“劳殿下惦记。”
窦宏朗抬手摸了摸管平波的鬓角,柔声道:“别唤我殿下,还依往常叫我老倌,我听着亲切。”
管平波不置可否,任由窦宏朗牵着她的手往内走,余光瞥见跪伏在地的胡三娘与珊瑚,真心惊讶道:“你后院就俩人?”
窦宏朗笑道:“在你心中,老倌莫不是个好色胚子?”
管平波淡笑道:“人丁兴旺方是皇家气派,才两三个人,太荒凉了些。待我腾出手来,再择秀女。”说毕,顺手叫起胡三娘等人,随着窦宏朗进了正房。才喝了茶,管平波慢条斯理的道:“先前要打仗,不得空进宫。如今既进了家门,必得拜见圣上。还请老倌引路。”
这是正理,窦宏朗起身拉起管平波,也不唤人,直往皇宫正殿福宁殿走去。福宁殿就在兴圣殿隔壁,仅几步的路程。进得殿中,守门的太监见了管平波,先眼睛一亮,偏偏有宫规限制,万千崇敬话语不能说出口,憋的脸都红了。同手同脚的引着夫妻二人进窦向东休养的寝宫,余光还不停的往管平波身上瞟——这就是击退蛮人的娘娘啊!居然一点也不五大三粗,大眼弯唇,居然挺漂亮的。
窦宏朗在管平波耳边低笑:“大家伙都想见你呢。”
管平波无所谓的道:“将来让他们见个够。”
窦宏朗自以为听懂了管平波话中深意,但笑不语。说话间进了寝宫,天子跟前,凭他身边的人何等位高权重,来人皆只用朝天子见礼。故窦宏朗夫妻只朝随侍在旁的贵妃黄雪兰微微颔首,便行到了窦向东床前。
窦向东躺在宽阔的龙床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管平波于床前三跪九叩毕,缓缓抬起头,看向仅仅三尺外的窦向东。跪着的人与躺着的人视线平齐,目光交汇,彼此都射出仇恨的寒光。
窦向东死死盯着管平波,盯着她慢慢勾起的嘴角与传达到眼底的笑意,想起儿孙的惨死与她昭然若揭的野心,险些恨出血来!然而他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愤怒积蓄在脑海中,几欲炸裂!他开始呜哇怪叫,伸着脖子,好似溺水的狮王。如此的愤慨,如此的绝望。
管平波脸上笑意加深,窦向东的痛苦让她由衷的畅快!元洲,你看见了么?这才是真正的报仇!谋害你性命的人,正在生不如死。我还会让他更痛苦,更凄凉。我要吞下窦家几十年的积累,让里通外国的卑鄙小人匍匐在我们脚下。
在窦向东的注视下,管平波慢慢起身,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楚朝的丧钟敲响,望你能活到我登基的那天,亲眼见证我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