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7日, 济南。
我要对郑远山好一点。
数出三十支红玫瑰的周青羽想着, 弯腰从摆满鲜花的大桶里挑出数枝细雪似的满天星,这才一股脑儿递给花店老板。后者见她是熟客, 顺手抽出四棵嫩绿可爱的小雏菊放进去,利索地拎起剪刀和缎带。
还不错嘛, 捧着花束走出店门的周青羽心满意足, 站到路边等出租车。一个小时之后, 她站在济南遥墙机场出站口, 不时朝里面张望。
时间差不多了啊恰逢周末, 大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步履匆匆涌出关口, 她不得不退后两步。背包唱起歌来, 摸出手机看看, “郑哥,你到了”
“到了。”和以往数日相同, 郑远山声音有些疲惫,“下飞机了。你就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我, 我打车过来。”
周青羽随口应了,掂起脚尖越过人群盯着出站口:背着婴儿的夫妻、携手而行的老夫妇、商务范儿十足的精英....
尽管每晚煲电话粥,尽管一分钟前还听到他的声音, 尽管昨晚就忍不住想象见到他的情景,当那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周青羽依然心情激荡,挥舞着玫瑰花束奔了过去。
又惊又喜的郑远山脚步微顿,随后大步上前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一股烟草混合着汗水的男人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把夏日漫长的担忧难过与惊慌席卷一空。郑远山的怀抱温暖厚实,周青羽可以感到对方心脏跳动。脸颊火辣辣的,玫瑰芳香和喜悦从心口慢慢弥散开来,在过去一年时光里,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仰头望去,眼前这个男人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乐观温和不翼而飞,郑远山像是大病初愈的患者,又像刚下战场的老兵,眉头不由自主拧着,满脸疲惫不堪。此时他低下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着不容错辨的认真,还有隐隐约约的欣喜与....心满意足么她心中酸楚,不由自主难过起来,先开了口:“郑哥,你还好吗”
郑远山点点头,“还好。你怎么样”
她把怀里玫瑰递给他,“送你的。”
对面男人接过去,慢慢笑起来,这样他看上去就没那么严肃了。他像是想说什么,却顿了顿,“那就好。青羽,我有话对你说。”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呢。“嗯”
“这里不是地方。”他环顾四周,把行李箱拉在手里,空出来的手掌握紧她胳膊:“走吧,直接找个饭馆,我还没吃饭。”
周青羽“啊”了一声,连忙问,“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上回那个馆子”
郑远山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不用那么麻烦,你定吧,找个清静点的。”
依然是上次老字号。
这个时间食客并不多,凉菜上的很快,一个双耳雕花小坛子也被端上餐桌,用汤勺搅两搅,豆皮面筋、花生米菠菜在热粥里翻滚。周青羽满满盛一碗端到对面,“你先吃饭。”
郑远山没动筷子,只是把胳膊支在桌面上,目光依然不离开她。周青羽脸上火辣辣,又是感动又有几分胆怯,只好盯着桌布。桌子很快被热菜占满了:糖醋黄河鲤鱼、酱烧核桃鸡丁、软炸虾仁、糖醋排骨,栗子娃娃菜。
又是青岛啤酒。郑远山拿起酒瓶掂掂,倒满一杯推到她面前,自己也倒满一杯。他像是想说什么,微一停顿间,周青羽双手端起面前酒杯,诚心诚意的说“郑哥,嗯,你天天各地跑来跑去,就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平平安安的。”
郑远山道,“好,平安是福。”两人各自喝了,他又开口,“青羽,你觉得我,怎么样”
“郑哥,郑远山,你是个好人。”周青羽脸颊火热,抿着嘴唇一本正经的答。这张好人卡把郑远山逗笑了,拿起杯子,又是一人一口酒。
“青羽,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三十五岁,也算过了一半。这几年过的挺顺,事业有了,钱也不缺,周围人都羡慕我。”郑远山说的很慢,慢慢点起一根烟,“可有什么用呢青羽,我在北京,你在济南,隔着几百公里,上月我想过来找你,一直脱不开身,结果碰上这码事,反倒让你跟着担惊受怕;还有我父母,几天几夜睡不好。”
还说我酒量小,周青羽想,他刚开始喝就有点醉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郑远山非常清醒,丝毫没有醉鬼的模样,反而神色郑重,目光隐隐露出期待之色。“我的意思是,现在交往交往,合适就结婚。”
时光似乎停滞了,面前一切和一个月前他初到那天没什么不同:黄河鲤鱼头尾翘起,鱼嘴衔着一枚红果子;雕花坛子热粥翻滚,香气袭人。不,还是有不同的,上次只有苦涩的茶,这次玻璃杯盛满啤酒,小小气泡义无反顾地从杯底浮到水面上,身畔座椅玫瑰含苞待放。
抬眼望去,他神色坦荡,稳如泰山,仿佛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相识以来情景历历在目,突如其来的酸涩仿佛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她鼻子一酸,喉咙发涩,低声说,“郑哥,我。。”
“我明白。”郑远山点了点头,带着无限的理解和耐心,“今天只说往后,不提从前。还是上次那句话,我们慢慢来,年纪大的男人还是有点耐心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对吗”</p>
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