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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王都区(1)(1 / 2)

薄晚沉默片刻才回答:“真的。”

雷迟和夏春都没有说话, 因为此时饶星海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薄老板, 波特酒还剩三瓶,都要吗”饶星海问。

薄晚点头:“全部都要。”

雷迟低声笑了:“这个聚会我给的预算只有五千块, 你悠着点儿。”

薄晚:“超了我负担, 你担心什么。”

狼人协会每个季度都会在薄晚的remote star里聚会一次, 参加季度聚会的大部分都是北京本地的狼人, 或者此时恰好在北京的人。

而每年一次的大型聚会则不会在北京举行。虽然登记在特殊人类人口数据管理系统里的狼人数量只有几百,实际上生活在这个国家的狼人却将近几千。许多人不愿意受到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的管制, 或者不想暴露自己的狼人身份,一直隐藏于人群之中。

年度聚会也会向这些人发出邀请。协会的核心成员会经过商议, 找出一个足够辽阔的山地, 让所有聚会的狼人可以自由奔跑在草地、溪流和树林里。

因为在平时的生活中, 他们并不能自由地化出狼形——也就是教科书中的学名:完全异变体。即便是在rs这样的组织内部聚会里, 雷迟和夏春也反复要求:绝对不可在此随意化出狼形, 有人违例,将永远被开除出聚会名单。

不过,至少他们可以在这里享受免费的酒水和食物,和平时难以见面的旧友聊聊天。

协会的支出一部分来自特管委的拨款, 另外一部分来自协会会员的捐赠。薄晚每一年都是捐赠的大户, 他和几位经商的狼人每年都会在狼人协会上花费近万元,也因此, 这几位狼人很受会员欢迎和信赖。

雷迟和夏春离开咖啡台,坐进了狼人之中。饶星海暂时没了可做之事,于是看着两人发呆。

他的目光总是被雷迟吸引, 几乎是本能,他察觉到雷迟与在场诸人都有极大不同。雷迟坐在哪里,狼人们的目光就自然地被牵引到哪里。他们注视雷迟,目光里全是钦佩和信任。

饶星海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成为狼人协会的会长。

“雷迟是危机办刑侦科的科员。”薄晚问,“去年年底,你看过藏区那边鹿泉事件的报道吗”

饶星海当然连连点头。这是一件轰动了整个特殊人类群体的大案子,它导致了特管委管理层的大换血,也让饶星海这样的学生第一次真切理解到,他们想不到也碰不到暗处居然会隐藏着这么多龌龊与痛苦。

事件还与他曾见过几面的危机办精神调剂科人员有关系,这让饶星海平白地多了一些亲切感。

“雷迟也参与侦办了那件案子。”薄晚想了想,“如果你毕业之后想进危机办工作,尤其是想去刑侦科,那你可以跟他了解情况。”

饶星海几乎毫不犹豫:“我不去危机办。”

薄晚笑了:“这么坚决我听说你们这些比较强大和优秀的哨兵学生,很多人都会把危机办的刑侦科作为自己的最高愿望。”

“我不是。”

薄晚好奇了,他不知道饶星海否定的是自己所说的哪一句话。

“你今年大一,现在开始上大学生就业规划了吗”

“这个学期上。”饶星海回答,“不过我已经有想做的事情了。”

薄晚愈发好奇。他一直觉得饶星海是个捉摸不透的哨兵,远没有屈舞这么有趣和容易理解。饶星海的沉默和疏离,常常令薄晚头疼:这种态度实在不适合做服务业,但他长得太俊朗英气,冷淡反倒成了吸引客人的神秘特质。

“我想当老师。”饶星海很轻很轻地说。

他听见薄晚在身边发出轻笑,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

这个愿望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他很确定,如果倾听的人是沈春澜,沈春澜是绝对不会发笑的。

如果他告诉沈春澜,这个理想是因他而生,沈春澜说不定会露出诧异和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会同意饶星海,会告诉饶星海: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

饶星海真实的愿望,是“当一个跟沈春澜一样的老师”。

这是他在这个学期的生活中,一点点冒头的愿望,藏在心底里,谁也不知道。

薄晚从烤箱中拿出面包卷,开始做切割之前的准备。饶星海从黄桃罐头里捞出水果块儿,清洗草莓和樱桃备用。

他意识到此时的薄晚心情很好,于是好奇心上来了。

“薄老板,王都区是什么”饶星海低声问,“黑兵又是什么”

薄晚掰了掰手指:“是个好地方,对狼人来说。”

位于北京郊区的王都区,原本是一个半丧尸人和地底人聚居的区域,经过多年发展,现在已经成为了半丧尸人、地底人、狼人和哨兵向导的专属区域。

在王都区生活的人,无论是哪一个种族,基本都是身份模糊、背景模糊的外来者。他们从四面八方进入王都区,从此或者心甘情愿居住在那儿,或者被困于混乱的街巷和倾颓的房舍之中,无法再离开。

为了便于管理王都区和消除区域内的事端,王都区里有一支由王都区居民自发组建的队伍,他们自称“黑兵”,由四位首领管理,负责维护王都区的秩序。

四位首领,便是四个不同种族分别选出的代表。夏春是王都区狼人的首领,目前已经被其他三位首领尊为黑兵首领,统管黑兵整体。

“我刚刚说的那个事件,和王都区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是为了降低王都区的负面影响,几乎所有的报道都没有具体提过王都区。”薄晚说,“因为在很多正儿八经的人眼里,王都区是充满危险的地方。”

这是饶星海第一次得知王都区的细节。

他此刻充满了好奇。“谁都可以去王都区吗”他问。

“王都区不少酒吧夜店,你想去开眼的话当然可以。”薄晚回答,“但是去很简单,你要离开,这才是最难的。像你这样的学生,如果没有人带着,还是不要轻易走进去,很危险。”

几轮吃的喝的过去,陆陆续续有狼人离开。小姑娘在父亲背上睡着了,夏春教会了她把耳朵收回去的方法。还留在店里的都是男性狼人,正兴致勃勃地围成两桌打扑克牌。

店门已经从内部锁上了,薄晚招呼夏春和雷迟往小房间走去。饶星海在咖啡台前洗刷杯碟,注意力却已经离开了打牌的狼人,往小房间里飘去。

他擦净双手,装作去厕所,蹑手蹑脚地走向小房间。

小房间内部墙上有隔音材料,但门上没有。饶星海紧贴在墙边,竭力竖起耳朵。他听到了模糊且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我不同意重启远星社。”

这是雷迟的声音,他用的并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毋庸置疑的否定。

“薄晚,你应该知道,从新希望学院的图书馆爆炸事件开始,危机办就已经在调查远星社。无论是现在以远星社为名去活动的神秘组织,还是过去的远星社,他们全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薄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我知道,危机办的人找过我问话。可是那又……”

“我也被询问过。”雷迟说。

室内霎时间一片安静。

“薄叔叔是会长,我也是会长,我有心理准备会被调查。”雷迟顿了顿,“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基本不能参与刑侦科的任何实质性工作,除了处理鹿泉和零号仓的后续事务。今年我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代表狼人,去参加国际特殊人类技能大赛。薄晚,我不是责备你或者谁,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薄晚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清楚调查过程,当然就算我清楚我也不能告诉你。总之,现阶段重启远星社,是非常鲁莽的。”

这回连夏春也接了话茬。

“我同意雷迟的话。薄晚,你不能意气用事。”

薄晚的声音很急,带着焦躁和痛苦。

“我忍受不了聂采在外面用远星社的名字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你现在重启远星社,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雷迟压低了声音,“他在试图激怒你,你应该明白的。”

室内又没了说话声。

片刻后,薄晚开口。

“我最近会梦到他。”薄晚说,“他教我狩猎,教我分辨新鲜的肉类,教我喝酒,教我辨认咖啡豆……”

.

薄云天是因为急病而死的——至少官方口径认可这个说法。

但那场急病,在今天的薄晚看来,仍旧可疑得令人无法释怀。

薄云天和薄晚一样都是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狼人。

他们在各自母亲的腹中孕育时,已经带着狼的基因。

这样的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特殊人类,在一生中都不可能再因为受到感染而再次变异,因为变异的那一链已经完成变化并彻底定型。

所以薄云天发生异变的时候,薄晚和母亲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狼人,可以自由地控制身体的变形部位,并且天生攻击性低,是非常安全的一类狼人。这样的狼人大部分会在接受了系统教育之后,成为管理狼人族群的领袖人物。

他们本身就是安全的代表,除了幼年时期,他们绝不会在无意识状态中化出狼形。

但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早晨,当母亲冲出卧室呼唤薄晚时,薄晚发现床上的父亲在睡梦中居然化成了一头成狼——他失去了自如控制自己躯体变化的能力!

这对狼人来说是极端危险的。

化为成狼,也就是完全异变体的狼人,狼的本能会空前强烈:他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和嗜血性,无法分辨人类的敌友关系。这种情况在后天受攻击后成为狼人的群体中特别明显。

薄云天被叫醒之后,霎时间还不能辨认出眼前的少年和妇人是谁。它从床上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直接挠向薄晚,母亲立刻为薄晚挡下了这一击。

在抵挡的瞬间,母亲同样化为成狼。薄云天的狼爪划破了她左前腿的皮肤,她同样狠狠给了薄云天的耳朵一记重击。

薄云天很快清醒了。他甚至忘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呆愣很久才渐渐想起。

薄晚耳朵心当时就沉下来了。

父亲变为完全异变体的时候,他失去了一部分活动记忆。这种情况只在后天变异的狼人身上出现,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先天变异的狼人这儿——先天变异的狼人对自己意识和躯体的控制能力总是极其强大。

但薄云天的情况急转直下,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再也无法处理远星社的事务,远星社的几位核心成员到家中看望他时,他也会忽然在谈话中闭目睡去,无知无觉地化为完全异变体。

一周之后,薄晚和母亲惊愕地发现,薄云天变不回来了。

他的完全异变体维持了24小时,并且无法辨认母子俩,一直在卧室里急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发出嚎叫,不停抓挠门扇。

狼人在无意识情况下化为完全异变体,并且持续30小时以上,即意味着它无法通过自然方式恢复人形,并且人类的意识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被蚕食,不断崩溃,直至散失至不存在为止。

但这种情况应当是不会在先天变异的狼人身上出现的。

年轻的薄晚茫然又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在此时呈现出了令薄晚陌生的冷静。她命令薄晚上楼,躲进最小的阁楼里,关闭门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自己没有叫他时绝对不能离开。把儿子送上楼的时候,她还将一些气味浓郁的香料交给薄晚,让他撒在窗户和门上,隔绝自己的气味。

薄晚那时候只有十几岁年纪。他进入阁楼,按照母亲的叮嘱布置一切。他知道,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香料是为了防止……家中那头狼找到和攻击自己。

那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头狼,是敌人。

薄晚完成了所有的布置,在阁楼里盘腿坐下。他们一家人住在远离市区的一处城镇里,三层高的独栋小别墅,周围两百米内没有别的人家。沿着房后的小路步行两公里,可以进入一处静谧的山林。

薄晚就是在这处山林中,在薄云天的教导下,学会了狼的一切技能。

暮色四合之际,他听见身后的木箱子里传出细微的响声。

一个电池几乎耗尽的八音盒在转动。薄晚立刻认出,这是两年前自己清理房间杂物时拿上来的,是小时候父母送给自己的礼物。

打开八音盒之后,那头木雕的小狼立刻开始笨拙地动起来,四肢划来划去。

这是薄云天给他做的八音盒,陪了薄晚将近十年。

夜色越来越深。他贴在阁楼的小门上聆听家里的动静。但非常安静,仿佛父母都已经睡了过去。

仿佛傍晚时分从楼下创来的激烈打斗和嚎叫都是假的。

那是两头狼拼命搏斗时发出的声音。

薄晚根本无法入睡,他又饿又恐惧,靠在阁楼唯一的小窗户上,呆看着外面的夜色。室内没有光,山和林子被月光照亮,通透极了。

漆黑的草坪上,忽然出现了一线光线。

有人推开了后门。

薄晚屏住呼吸——是薄云天。

薄云天的影子长长地贴在地上,薄晚只能看见光线,瞧不见薄云天的样子。

很快连光线也消失了,薄云天关上了门。他离开了房子,走上小路,朝着黑漆漆的密林前进。

薄晚终于看见了父亲的背影。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死死趴在窗户上,想把薄云天看得更清楚一些。

薄云天的两只手粗大狰狞,完全变形,指节粗长,指甲尖利。月光照亮他的身影,那是一个长着白狼头颅的狼人。

薄晚吓坏了。“爸爸!”他失声大喊,恐惧令他忘记了母亲的叮咛。

但薄云天没有回头,就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狼人消失在黑夜之中,薄晚想要打开阁楼的门,却发现门已经被母亲在外面反锁上了。

“妈妈!妈妈!!!”薄晚疯狂地大喊,但他无力破坏小门,也无法冲破窗户:阁楼太狭窄了,他没有借力冲刺的距离。

试图化成狼人形态的薄晚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顺利变形。他紧张,又害怕,无能为力全数化作恐惧,没有一丝声音的母亲,消失在密林之中的父亲,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他不敢去揣测的可能。

经过整整一夜的努力,薄晚用八音盒凿破了阁楼的门。母亲不仅反锁了这扇小门,而且用重物挡在门外,薄晚费尽力气才把它挪动。

别墅内果然一片狼藉,薄晚害怕极了,从楼梯奔下去的时候连连踏空,摔了几次。他冲进父母的卧室。

卧室里的情况更加可怕:墙面上全是狰狞的划痕,衣柜、梳妆台、床头柜……所有家具几乎全部破碎,满地的血迹和狼毛,糊在碎片上。

床却是干净的。母亲躺在床上,正闭目睡觉。

她有呼吸,她的胸口是起伏的。薄晚当即在卧室门口跌坐下来。他双腿发软,几乎是爬着穿过混乱不堪的地面,扑到母亲身上。

母亲脸上有哭过的泪痕。

他喊了许久,母亲才慢慢醒来。意识到自己在睡觉之后,她立刻坐起身,脸色惊悸:“你爸爸呢”

下床时她行动不稳,薄晚连忙搀住。他此时才发现,母亲的双臂和双腿上全都有伤口,细小的那些被清理过了,而大的那些全被仔细包扎处理好。

“你爸爸呢!”母亲顾不上身上的伤,抓住薄晚大吼,“别让他离开——不,等等,我跟你说的什么你为什么下来了你看到他了吗他在家里”

她伸出手臂护住薄晚。

薄晚告诉他,早在午夜时分,薄云天就已经自行离开,进入了山里。

薄晚永远不能忘记母亲当时的眼神。所有的惊惧和慌乱从她脸上霎时消失了,他几乎能感受到,死一样的凉意在瞬间吞没了面前的女人。

“我去找他”薄晚说,“你别动,你走不了。”

“……不必了。”母亲理了理头发,捂住眼睛,“……通知危机办,就说……你爸爸……在山里失踪了,请他们帮忙寻找。”

很久之后薄晚才明白,母亲那时候就知道,父亲已经死去了。

两天之后,危机办的搜寻人员在一条山溪里找到了薄云天的尸体。

他从高处冲着河流坠落,由于伤势太重,无法移动,最终死因是溺亡。

尸体运回家中,薄云天死去的时候仍旧保持狼人形态:狼的头颅,狼的双手。薄晚终于知道了父亲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原因:他的脸上全是抓挠而出的伤痕,凄惨狼狈。

这是被母亲抓挠而成的伤。

薄晚知道,在自己躲进阁楼之后,父母一定在室内进行了凶狠的搏斗。

最后经过商议,薄云天的死,被称为“急病而亡”。他人生最后时刻的狼狈不堪,除了家人,无人知晓。

雷迟和夏春都是第一次得知其中详情。他们只晓得薄云天死得突然,却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多古怪之处。</p>

两人一言不发,冲薄晚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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