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少了这些鸡, 你瞒不住了把事情交代给我, 我还不知道你瞒着我在他们家拿了那么多东西！人家孤儿寡母的，梅子孩子有四张嘴等着吃饭，你还去搜刮人家, 你不觉得亏心吗, 以后爱国回来, 看见老婆还是这样子, 我这老脸往哪里放。行了，那三只鸡就给二孙女，你别惦记了。”卫爷爷说着说着越来越生气，直截了当地给卫奶奶下了警告。卫奶奶看重脸面就是因为卫爷爷不允许卫奶奶在外面做下他脸的事情, 不然两人就会因此吵架。卫奶奶之前对江梅的搜刮也是瞒着卫爷爷来进行的。

卫奶奶听到卫爷爷的话, 不高兴了, 她委屈地说:“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搞得像你没有吃我从他们家拿回来的东西一样, 装什么公平样子。除了那一篮子米和肉，我们家的三只母鸡都赔进去了呢，那可是下蛋的老母鸡呀，这下少了三只，从军以后早饭吃什么呀, 营养跟不上，考不到分数怎么到公社里当干部，怎么吃公家饭啊！”

“行了吧，卫从军那样能当啥干部, 当上了也是给别人当枪使，他玩不转。”卫爷爷对两个又懒又馋又无能的儿子比卫奶奶看得稍微清楚一点：“他呀，我们俩就管好他，别让他跟他哥一样出去混，我就不愧对我们卫家的老祖先了。”

“从军怎么会和爱国一样呢，他多聪明呀，肯定要上大学的。”卫奶奶对卫爷爷的话不以为然，小声嘟囔。母亲看最宠爱的儿子，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明眼光，只觉得儿子哪哪都好，做什么错事都是可爱单纯的表现，滤镜比长城还厚。

现在正是1979年，改革开放已经开始，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推荐上大学，也就是“工农兵大学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前年，1977年，教育部恢复了高考，一些工人、农民、知青、复原军人等都可以参加高考，并且还规定重点院校的学生在毕业之后，工作由国家统一进行分配。

村里面有不少人都动了这个心思，毕竟如果考上好的大学不仅不花钱，国家还会给大学生发补贴，毕业之后就直接有“铁饭碗”，从此不用在土里刨食，能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卫奶奶前几年想的是让卫从军当个支书类的干部，高考恢复之后想的就是让他当大学生，那当状元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

等从军考上大学生之后，看那些村里人还敢不敢笑他做事情蠢，卫奶奶恨恨地想到。

宋宇背着斜挎包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白栩家，他敲了敲院子门。

听到动静来开门的卫芳见是宋宇，便对里屋喊道：“妹！你同学来了！”

白栩经过几天的休息后，身体终于痊愈，脸色好了起来，听到男主宋宇来了，于是出门见他。

宋宇见到她很开心，嘴角勾起，他打开斜挎包，把里面的好几本书拿出来：“这是你上次问我借的连环画，我拿来了。”

“你等等。”白栩走进卫城的房间，把卫城看完的小人书拿了出来，递给宋宇：“这是看完的。谢谢，但以后就不麻烦你给我带小人书了，我以后问赵乐乐借，还着也方便，不用你特意跑一趟。”赵乐乐是卫白栩的好朋友，两人是好闺蜜，就住在一里外的地方。

“不麻烦，真的不麻烦，反正这些书放在家也是落灰，我骑车过来也不累。”宋宇脸上泛红，连连说道，他又从书包里拿出其他的书，总共有好几本黄皮书，很厚，上面有数学物理化学的字样：“对了，你上次和我说也要参加高考对吧，我找资料的时候特意找了两份，这份给你。”

“真的不用了，前些天老师给了我一份高考的资料，谢谢，麻烦你这么久，以后你有什么事也来找我帮忙。”白栩对他露出客套疏离的微笑。

陈老师是卫白栩的高中物理老师，还是卫白栩的班主任，对卫白栩比较看好，知道她家里比较困难，没什么门路，就托人找了一套非常全的高考的复习资料给她。结果卫白栩还没看就去世了，现在这套书还在家里放着。

“啊，好……我没事情了，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宋宇满脑子想的都是白栩说“不需要”他了，他答应了之后浑浑噩噩地骑车走了。

卫白栩和宋宇两情相悦，相互暗恋，就差捅破窗户纸处对象，但现在卫白栩死了，白栩不是她。卫白栩如果见到自己占着她的身体和宋宇在一起不会好受的，这同样对宋宇也不公平。白栩不可能告诉宋宇她是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异世之人，因为这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觉得自己必须得直截了当地拒绝宋宇，不能留给宋宇幻想的余地，因为他喜欢的卫白栩已经死了，他和喜欢的人已经无缘。

但宋宇之前借给卫白栩很多资料，算是一份人情。白栩于是问卫芳：“家里有什么能送礼的东西吗，我想把之前同学的人情还掉。”

卫芳也看到了自家妹子和男同学说话，知道白栩说的就是那个男同学。

“人情很大吗要不就把老母鸡送过去。”

白栩摇摇头：“这是从奶家拿的东西，我要是送过去的话，要是被奶知道的话，难免闹起来。”卫奶奶的战斗力很强，白栩不想给宋家人惹麻烦。

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卫海听到这话，从屋子里拿出一双黑色的胶鞋穿上，走到她面前道：“姐，要不我去河里摸几条鱼和黄鳝送过去。”

卫芳道：“这个可以！卫海特别会捉河里面的东西，你拿着几条鱼送过去不错。”

白栩听到卫海的话，眼睛一亮：“你去捉鱼带我一起去吧。”卫海就回屋子里又拿了一双黑胶鞋递给白栩。

这个时候，河里面的黄鳝和鱼都很多，少有人抓，于是个个都吃水草吃得膘肥体重。

农村这些东西特别多，散落田间很少有人吃，因为废油，而且没油炒不好吃，很腥，乡里人家里的油用量本来就非常省，因为真正贵的是油。炼油的肥肉比瘦肉金贵的多，这个年头只有肥肉才算荤菜，瘦肉和骨头都是靠边站的，地位只比内脏高一点。生产队里管分配的人如果给哪家分配了瘦肉和骨头那是结了大仇。

乡里人炼猪油都是拿瓶子装着每天数着，省吃俭用的，自然不会把油在这些非常耗油又不饱肚子的东西上。大费周章弄好之后一条鱼下去饱不了肚子，比不上淀粉类的五谷杂粮实在。

现在乡里人也就在过年的时候愿意费费油，炒些不饱肚但还算美味的河里货，图个“年年有余”的好彩头。

河边不少肥美的鱼，或者年纪很大的老鳖都无人问津，这些玩意在几十年后卖的可是相当贵，就算现在，不少城里人也是想吃的。

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但很多保守的乡里人不敢干“投机倒把”这种被认为是“薅社会主义羊毛”的事情，不敢把河里面的货往城里送，消息闭塞到不知道乡间遍地都是的东西城里人想要。

城里的人想吃，但新鲜货少，乡里人不敢往外送，两方信息不对称。

宋家家里殷实，宋宇父亲是县里的官员，吃商品粮，送鱼确实不错的选择。

卫海的手里拿着两块竹子做的钳子，前面夹黄鳝的部位有几个齿，夹黄鳝很准，不会出现顺手溜走的情况。

他在河堤旁坐下来，把钳子和手伸进水中，两指一夹，一只滑不溜秋二两重的黄鳝就被掐了出来，卫海把黄鳝放进准备好的背篓里，然后又重复了几次动作，背篓的底层被好几条大黄鳝铺满了。

跟在他后面的白栩和卫海隔得远，猛地一看，还以为他钓上来了蛇，靠近一看才发现这是黄鳝大仙，身体像蛇而无鳞，营养价值高又味道鲜美。

白栩低下身子观看着卫海的动作，见他两三秒钟就锁定了泥土洞里的黄鳝，钳子一夹黄鳝就被夹了出来，啧啧称奇。

这时，卫海的眼睛望着河面突然不动了。

“太好了，姐，我看见大鱼了。这周围肯定有鱼群。我们去下面用东西拦住坝口，就能网罗到很多东西了。”

卫海和白栩从旁边找了个水位低的地方，用泥巴和干草围住了一片区域。

小河水流的慢，但没一会儿这片区域里就出现了鲢鱼，草鱼还有鳜鱼。鳜鱼肉质鲜嫩，口味在淡水鱼里面可以说是非常不错。

白栩把鱼都抓进自己背着的背篓里。一上午两人就收获了整整两背篓的东西。

“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去，下午再来一趟。”

“要这么多干嘛呀，我们又吃不掉。”卫海有些奇怪的问。

“你注意点别把鱼鳞刮破弄坏品相，等明天我们把这些东西去县城里卖掉，赚点钱回来。”白栩思索着道，这些东西卖给那些县城人应该能赚一点钱。

“什么卖掉姐你想把这些东西卖掉啊。”卫海可是知道投机倒把是大罪，毕竟那可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不会出事儿吧，我有点担心。”

白栩点点头，拍拍卫海的肩膀：“别怕，县城里有个黑市，我们明天天不亮两点钟就起来赶着夜路去，不会出事儿的。下午我们再来一趟。能赚多少钱就要看你能抓上来多少鱼了。”只要不做出当街叫卖的事情，那些公家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政策早就下来了，不少有心思的人已经开始试探底线。

卫白栩是听宋宇和同学说过这个黑市的，知道它的具体方位，里面很多东西比如蔬菜肉类工业品都不用票。这个年头，你有钱没票是买不了东西的，但票都是规定下发，有需求的人买不了东西非常不方便，这种黑市就应运而生。

白栩和卫海两人背着两个被布盖着的大背篓走小路回到了家。

他们拿了大水盆把这些东西全部养了起来，就等明天天亮带走卖掉。不能等，因为这些河货没有氧气棒，在水盆里用死水养很快就会发臭变质，卫海隔一个小时就里面的水全部再换一次，生怕坏掉卖不出去。

白栩从里面挑了几条品质最大最好的鳜鱼放进篮子，走到了宋家，开门的是宋宇母亲。

宋宇母亲见到白栩来，笑意盈盈:“白栩啊，你怎么来了。”她是知道儿子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的。</p>

“伯母，宋宇同学帮我了我很多忙，借了我很多书，我没什么东西可以表达我的谢意，这是我上午去河里摸的河鱼，希望您能收下。”白栩拎起来手里的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