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楚湛与楚尧不再互呛, 顾如霜连忙拿起筷子从自己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牛肉，一口塞进嘴里。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许是对面沈浣的视线太过炽热, 哪怕顾如霜垂着脑袋也能感受到一股冷意。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沈浣的方向看去，却见后者神色淡然夹了根青菜放进碗里, 并未看着自己。

倒是她这无意一瞟，却被沈浣给一下子捕捉到了。对面娇柔清丽的女子拢了拢袖子, 将筷子放在玉瓷碗上, 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一双明亮的杏眸微转，问道：“娘娘看着民女作甚可是民女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顾如霜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她发现了, 倒也并未心慌，对着沈浣笑道：“就是想问问沈姑娘，这饭菜可还用的惯”

沈浣垂下眼看了桌子上的菜肴, 盘盘色味俱全，食料精贵，这么多年来她还真未吃过这般美味的佳肴。只是……她本就该享受这一切的荣华富贵。是他们，是他们夺走了她的一切！

搭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是隐隐发颤，沈浣顿时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凭什么她从小孤苦伶仃地长大，而顾如霜却能娇养于闺阁之中, 不谙世事地及笄嫁人。

顾如霜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是踩着她全家的尸骨和鲜血而得到的，这样的人，她岂能能容其于世间！

沈浣微微吸了一口气, 紧握的双拳总算缓缓松开。她抬起头看向顾如霜，点了点头笑道：“民女游历三国，居无定所，吃穿住行向来从简，倒从未吃过这般美味佳肴。”

顾如霜听了这话，不由面色一僵。沈浣生父不详，五岁丧母，随后靠着乞讨过活，直到七岁那年恰巧遇上了神医天行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天行风的关门弟子，这才算有了稳定的生活。

其实若是不知晓沈浣那纯洁皮囊下是怎样的邪恶，她倒是真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心生怜惜，可惜她早已知晓了。

顾如霜只好笑了笑，道：“若是沈姑娘喜欢，那便多吃点。”

沈浣轻轻“嗯”了一句，倒是未再说话，接着垂下头吃着饭。

一旁的楚尧不甘心受到冷落，一番重整旗鼓之后，偏过头对顾如霜笑得花枝乱颤，开口道：“这菜做的可不比宫里的差。不知府里的厨子哪里来的不如娘娘借一个给我用两天”

顾如霜咽了咽喉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尧。这位大爷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找她来借厨子作甚，再说了，她记得留芳侯府的厨子也是御赐的。

顾如霜还未开口，楚湛便已先接过了话，冷声道：“这是父王赐的御厨，自然不能外借。世子吃惯了山珍海味，何必在乎这一顿。”

随即眸光一转，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茶，凤眸微沉，看向楚尧，缓缓道：“再说了，春月楼的饭菜可是天下闻名的，世子不是没少去那儿吃么”

“春月楼”这个名字在三国之间都是响当当的存在，虽然明面上是奏着阳春白雪的乐舞坊，可背地里的皮肉生意也不少，只是大家皆是看破不说破。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若是只是为了听一首曲子赏一支舞，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顾如霜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瞥了楚尧一眼。她自然晓得楚尧这厮是个温柔乡里的薄情郎，身边女子如过江之鲫，偏偏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绝不会对哪个女子动了心。

其实剧本上所写的，楚尧与原主私底下勾搭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哪能有半分真心实意。只是没想到原主在死前，嘴中喊出的最后两个字竟是“楚尧”，所以这场戏，到底是谁动了真情，谁又负了真心。

一听到“春月楼”三个字，楚尧和沈浣的心顿时猛地颤了一下。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莫非楚湛已知晓了些什么，甚至可能派人监视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

沈浣转念一想，自己当时在春月楼时可是一头白发，如今却已是青丝绾发，再者那夜附近安排有楚尧的人，应当不会有人发现才是。许是楚尧花名在外，那么楚湛知晓他去过春月楼的事倒也不足为奇了。

楚尧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和沈浣每次在春月楼相见时都十分隐秘，唯一一次两人一同从春月楼出来便是那夜他接沈浣去别庄。

可是他在附近安插了不少人手巡视周围情况，当夜也无半点异样，后来更未有下属向他禀告任何异处，想来楚湛应当不知晓此事才是。

况且依着楚湛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在他身边安插奸细，更不会派人在春月楼盯梢才是。

这么一想，两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楚尧看了眼顾如霜，旋即又看向楚湛，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春月楼饭菜固然好吃，只是陪我吃饭的人却不是我所想之人，故而总觉得不是那么可口。”

顾如霜听了他的话，一口饭菜刚送进嘴里差点没咽下去噎在喉咙里，忙端起一旁的茶盏大灌了一口茶这才缓和了不少。

她算是知晓了楚尧为何如此受欢迎的终极奥秘，这样的情话配上俊美的脸庞，小姑娘们向来是把持不住的，倒也怪不得最终就连原主都迷上了他。

楚湛见她噎着了，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狠狠地乜了楚尧一眼。偏楚尧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没点名道姓说出顾如霜的名字，他也不好发作。

毕竟此时还有不少府里的下人在场。

见着顾如霜缓和了些，楚湛这才将放在她背上的手给垂了下来，语气却略显责怪，道：“说了多少次了，叫你吃饭别吃这么快，就算有些人实在污了眼，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至于“有些人”到底是谁，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顾如霜被噎得双眼几乎冒出了泪花，抬起手用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开口道：“是臣妾失礼了。”她就像好好吃个饭而已，为什么如此难生活本就艰辛，还要应付这些破档子事，更是令人头痛。

楚湛偏头看向楚尧，随即微微一笑，问道：“世子可吃饱了”

楚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一见着顾如霜便觉得饭量好的出奇，故而虽然话说得多，但是嘴巴倒是一直没闲下来，方才还趁着顾如霜与沈浣暗自较劲的间隙，喊一旁的侍女又盛了一碗饭，如今肚腹倒是真饱了。</p>

楚湛见他点头，心里一喜，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毕疏，缓缓开口道：“既然世子已经饱了，那你便送世子出府吧，如今时辰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