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咒自她口中念出, 陵园里压抑的气氛减少了几分。

梁国胜碰了碰他边上站着的赵东方, 说：“这孩子怎么回事”

这要是搁前几年，江淡竹这种的早就被抓了起来打成臭老九了。

赵东方站在那儿，略有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也太孤陋寡闻了，往生咒都听不出来，没文化。

其实赵东方和石军的文化程度都不高, 两人都是高中毕业就入伍，偏偏又赶上动荡的时候, 老师们都被打成坏分子, 整个高中也没有学到什么知识, 三天两头的放假，就算上课也是学习红宝书语录。

梁国胜莫名其妙的就被鄙视了，他觉得自己冤得很。再看看其他人, 都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儿。江大哥和嫂子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心里不知道多难受。

他看向顾建安说，“顾叔啊，小竹一直这样吗她、她这都学的什么啊”

顾建安：“她聪明, 什么都学了一点儿。”话里话外，一副颇为自豪的样子。

梁国胜：“……”

他有心想劝几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曲完毕，江淡竹站起身来, 又把琴背会背上，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

接过自己的伞，“青青，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江空青依言照做。

梁国胜连忙拦了：“磕头就算了，鞠躬就行了，在地下跪了那么久，回头该生病了。你父母他们在天有灵，见你们有这份心就开心了。”

江淡竹眉眼未动，依然注视着墓碑。

顾建安拉住梁国胜，说：“唉，你别管了。生身父母，这几个头该磕。”

“可是、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小竹心里有分寸呢。”

一会儿的功夫，江空青都磕完头了，她憋着一包泪看向江淡竹，“姐姐，我想爸爸妈妈了。”

江淡竹揉了揉她的头，亲自把她扶起来，问：“嗯。腿疼不疼”

“不疼。”

“青青乖，你现在还小，再过几年，姐姐就安排你们见一面好不好”江淡竹说道。

江空青抱着她的腰，哭了一会儿，重重的点头，“姐姐不许骗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空青抬头控诉她，“吃糖的时候。”

江淡竹理不直气也壮，“你才多大，不要总想着吃糖，你称王称霸了吗吃会吃糖！”

秦慧茹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你别作妖。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想着称王称霸，教训小青的时候我看你挺能，有本事你自己也别吃。”

“我不一样，我不会坏牙。你看她的牙，几个蛀牙啦”

江空青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没有蛀牙！”

江淡竹呵呵一声冷笑。

“行啦，我们走吧。小青身上都湿透了，赶紧下山去洗个热水澡。”秦慧茹说道。

江淡竹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嗯。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走吧。”

江空青摸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爸爸妈妈，我们走了，下次来看你们我给你们带我的奖状，我考了好多次第一了。”

众人又告了别，石军和赵东方还有梁国胜立正敬礼。

一路向山下走去，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还是雨天。下去比上来还要多花了一个小时，到营区驻地的时候，午饭时间都过了。

梁国胜跟着他们折腾了一上午，顾建安热情邀请他去招待所房间里坐一会儿，他们还带着许多水果，可以招待他。

梁国胜说：“没事的，我今儿休息，正好回家洗个澡去，一身黏腻腻的不得劲儿。”说着眼神还往江淡竹身上瞟了好几眼，真是奇了怪了，她身上怎么这么干净

不是还在地上坐着弹琴了么，那地上可都是水坑啊！

“你们也好好休息会儿吧，前台提供热水的，你们管他要点红糖姜丝的，冲一大杠子喝下去，发发热。晚上再来带你们去食堂吃饭哈，我就先走了。”他摆了摆手，脚头一转，一溜烟的走远了。

老天爷，小竹怎么看着那么邪气呢。还是赶紧撤吧。

梁国胜回到家，他媳妇儿正在拖地呢，看他满身是水，连忙从门背后扯下毛巾来给他盖在头上擦了好几把，“怎么样冻坏了吧。小竹小青还记得嫂子他们吗哭没哭”

不说还好，一说梁国胜就又想起了江淡竹的种种不对劲，“别提了。小青倒是还好，哭的厉害。小竹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邪气的很。非要背着一把琴上山去，还念什么咒，这也就算了！你说，这么大的雨，也不穿雨衣，也不穿胶鞋，非要打把油纸伞上去，关键是她还穿了裙子小皮鞋，上来下去的走得稳稳当当，身上一点雨也没淋着，下山了我们几个都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她干干净净的就跟没出门一样。你说邪不邪”</p>

他脱掉上衣，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惯了一大杯姜水，说：“我就纳闷儿了，她倒是一点都不伤心难过，还叫小青给大哥嫂子磕头，她自己在一边站着。就好像、就好像那里面埋得不是她亲爸亲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