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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2 / 2)

他顿了顿,推门进了包厢。

舒绍卿瞥了他一眼,懒散极了,倚在榻上,长发凌乱铺洒在床榻上,慢吞吞开口,"取杜康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罢了。

肖二似乎习以为常,出门取酒回来,见郎主顷刻间喝得烂醉,不由得上前劝了一句,"郎主少喝些,家中等您回话。"

舒绍卿随意惯了,丢开酒壶,摇摇晃晃起身,他醉意不轻,顺手取过一根竹笛,吹了一曲。

笛声悠扬,欢欣中带着悲切,似乎是送嫁离别之曲。

肖二不由得想起,已逝的长公主出嫁那一日,郎主喝得醉醺醺回来,那一夜,舒家彻夜未停的笛声,呜呜咽咽,犹如哭啼。

舒绍卿吹了一曲,丢开笛子,似乎是发泄够了,又恢复了平日的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唇角一抹笑意,朝外走去。

肖二跟在他身后,不知是他听错还是如何,似乎听到自家郎主说了一句,"真像啊,怎么这么像,差点都能把我哄住了。可惜啊,不是你。"

……

宜容回宫后,舒美人便眼巴巴来了宫里。

若是放在从前,二叔同她说,要她去求九公主帮忙,舒美人压根不会放在心上,指不定还暗自琢磨着,二叔莫不是疯了不成?

但自从陛下封了九公主做清河公主后,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这九公主还当真有些手段,哄得太皇太后疼她如眼珠子不说,就连一向对公主们态度淡淡的陛下,居然也隐隐有些偏爱的姿态。

所以,二叔托人送了口信进来,她便急急忙忙往灵阙殿来了。自己来还不够,愣是将宫里自己都不舍得用的首饰也带上了,连珍藏的好些补品都舍得了。

好在宫里人知道舒美人的性子,就是这般的拜高踩低,丝毫不觉得她的行为出格,甚至还带了嗤笑的心,打算看她的笑话。

从前九公主生母早亡,宫中无人相护,她就不把九公主放在眼里,连公主生辰送礼都随意敷衍一番;现在九公主失魂症痊愈了,又靠着自己的本事得了太皇太后的疼爱,甚至还成了几个未出阁的姐妹中,唯一一个有封地和封号的公主,舒美人自然狠狠打一打自己的脸,省得九公主日后心中记恨她。

可惜啊,宫里哪有什么一笑泯恩仇!这等锦上添花的事情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宫里众人都等着看笑话,就连怀了龙胎的夏美人都是如此,听着下人在耳边说,嗤笑一句,"同是庶女,舒琴居然这般没脑子。真不知道舒大夫人有多不待见她,居然将她养得蠢笨如猪。"

笑完她视为对手的舒美人,夏美人也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自己不像舒琴那般蠢笨,那时她虽然也不把个痴傻公主当一回事,面上到底没做什么手段,否则今日的她,恐怕也要与舒琴一般,眼巴巴送上门去给人家羞辱了。

而此时在众人心中"正在被羞辱"的舒琴,与"大仇得报"的宜容,却是难得的融洽。

看着容貌姣好的舒美人这般讨好得看着自己,宜容嘴角微微一抽,她该说舒氏一族的血缘果然强大么?舒美人的厚脸皮,简直与舒绍卿如出一辙。

宜容搁下茶杯,清了清嗓子,抬起眼,仔细打量着舒美人。

能送进宫里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舒美人的长相是那种明艳的,若是打扮得当,让人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可惜时下并不流行这种长相,士大夫更推崇出尘如玉的女子,一看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

相较起来,舒美人的确吃亏了些,吃亏不是吃亏在她不够美,而是她美得太接近俗世了。

舒美人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寻常打扮都往高雅脱俗的方向靠拢,连根红玉的簪子都不敢用,宽袖曳地的裙,里里外外好几层,风一吹,衣摆裙褶都被吹得飘飘若仙。可是,这打扮与她本人的气质未免相差太远了些,本来是飘飘若仙的神女,但配上她的长相容貌乃至气质,反而像只不伦不类,胡乱扑腾翅膀的幺蛾子。

总之,一句话,"这打扮不衬她"。

宜容不知道萧桓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但设身处地想一想,她若是帝王,也不喜欢妃子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本来么,后宫就该百花齐放,千娇百媚,若都是一类的美人,那还要什么后宫?!

舒美人被九公主不加掩饰的打量,弄得浑身不自在,半晌见宜容不再盯着她了,才惴惴不安询问,"九公主,可是我今日的打扮不合适么?"

宜容懒得与她迂回,丝毫不委婉道,"不合适,你这一身,不适合穿在活人身上,倒是蛮适合给菩萨座下的神女雕塑穿。"

舒美人听了没恼,只是低头打量了自己的打扮,疑惑道,"我见……我见夏秋雪就是这般打扮的呀。"

宜容要被她蠢笑了,合着你一边瞧不上夏美人,一边打自己的脸,成日跟在夏美人屁股后头学?也难怪背靠舒氏这么个大族,居然还让夏美人给抢了个先。

宜容懒得与蠢人多说话,若不是与舒绍卿有约定,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与舒琴打交道的。只是既然应下了,她就要信守承诺。

舒美人在灵阙殿待了一下午,宜容皆在指点她,除开衣着打扮,宫殿布置、甚至连陛下来宫中,要上什么样的宴、奉什么样的茶都一一指导。

她不是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将舒美人的一举一动都安排上,如果是这样,不但舒美人自己难受得很,就连旁人看了也只会觉得别扭,仿佛不是在与舒美人打交道,而是在与一个木讷的木偶打交道。

萧桓很聪明敏锐,宜容当然不会犯这样的蠢。

她是按着舒美人本身的性格,来点拨她,如何更加合萧桓的心意。就譬如奉茶,原本也是要奉的,但按照舒美人以往的习惯,恐怕就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惹得萧桓不高兴,吩咐侍女将殿中最昂贵的茶取出来。但宜容教她,谷雨时惊蛰时中秋时冬日时,时时都要不同。

要喝好茶,难不成萧桓殿里会没有么?比起平平无奇的好茶,符合节气天气甚至萧桓当日的心情奉上去的茶,才让喝茶的人觉得,哦,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是用了心思的。

宜容对萧桓的脾气实在一清二楚,因此她虽然还藏着些,但寥寥几句话,还是令舒琴茅塞顿开,竖起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一句话。

临到晚膳的时候,舒美人似乎还想赖在宜容的灵阙殿取经,但宜容可不打算继续陪她耗,三言两语将她打发走了。

舒美人离开灵阙殿,早有宫人悄悄在那看热闹,见她神色恍惚(宜容教了太多一时反应不过来),神情萎靡中透着一丝诡异(太高兴了又不能表现出来),双唇都干得起了皮(听得太认真了结果连水都顾不上喝),纷纷暗自偷笑。

一向目中无人的舒美人,怕是在九公主那儿遭殃了,连口水都喝不上,这一下午的,指不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舒美人一走,巧娘便将晚膳端进来了,还特意端了杯羊乳进来,加了姜丝去腥,奶香浓郁。

宜容用了晚膳,就被巧娘盯着用下了羊乳,从庐江回来之后,巧娘总觉得这一路累着她了,回了宫,就掏了银钱去了膳房,要膳房日日送三碗新鲜羊乳过来,亲自想着法子去了腥味,盯着宜容早晚各用一碗,睡前还要喝一碗。

这羊乳喝得,宜容觉得,自己身上似乎都有股奶香味了。

偏偏巧娘不觉得有什么,照旧每日用膳就端上来。

喝完羊乳,巧娘敬了手,来给宜容按身子,双手在玫瑰露里泡一会儿,然后替宜容按摩。

她这手法,是特意向宫中的老宫人学的,为了让那老宫人开口,巧娘费了不少心思,当时还十分肉疼,如今学了,用在宜容身上,她就觉得花的值了。

她边按,还边问,"公主这几日身上觉得如何了?您也别怕羞,有什么便同婢说,婢年长您几岁,好歹知道的多些。"

宜容哪里知道她在暗示什么,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顺口就来,"倒是没觉着如何,就是前几日小日子的时候,胸口闷得疼。"

巧娘立即就来劲了,细细问道,"那种闷得疼?是闷还是涨?您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女孩儿都有这种时候的。"

宜容这才觉察出来,巧娘是操心这事,原身体弱,她接手这具身子之后,倒是下意识养着,加上巧娘等人也格外细心,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补了不少的底子了。只是比起同龄的女郎,到底还是显得稚嫩了些,身子瘦削纤细了些。

但饶是这样,宜容也能感觉到,如今的自己,就犹如一株即将破土而出的幼芽,隐隐耸动着。

她前世自然是经历过这么一阵的,所以并不如何惊慌。

这话宜容自然不适合多说,只能由着巧娘这般照顾着自己,又过了几日的功夫,就到了燕乐郡主的生辰了,萧桓既然发了话要她去,以她如今的身份,自然也是回绝不了的。

到了那一日,宜容便乘了舆车出宫,来到了谢府。

清河谢氏乃是大族,与舒氏平分秋色,甚至因为舒氏掌的是少府,而谢氏则在军队行伍一途,谢氏还要比舒氏更硬气些。只是,这行伍一途,也并非易事。谢氏主家如今只有三房,除开谢老太太,大房只剩下谢大郎谢隽和谢三郎谢羡,其父谢有逸战死沙场,二房的长子谢二郎如今也在关外镇守,倒是三房膝下无子。

因此这般说起来,谢氏主家的人口实在算得上少有的简单的。

燕乐郡主嫁的是谢家大郎谢隽,掌权谢家的是谢隽的同胞亲弟谢羡,她自己又是郡主,生辰自然办得声势浩大。

宜容来到谢氏大门的时候,燕乐郡主已经在门口等着,见了她,便笑得腼腆,等她走近了,才喊了句,"九公主。"

若是旁人,怕是要在心里记恨燕乐,哪怕不记恨,心里也膈应上了。我好好的一个公主来贺你的生辰,你不受宠若惊也就罢了,居然连寒暄也懒得寒暄。

但宜容对燕乐有印象,知道幼时的燕乐就是这般,寡言少语的,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她实际上有些许口疾,不是很严重,只是说得多了就要磕巴。燕乐人又腼腆,怕丢面子,自然不肯多说。

宜容既然知道,当然不会怪罪,两人相携进了谢家。

原以为会先见到谢家的女眷,却没想到,先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谢羡。

谢羡走到跟前,视线落在宜容身上,不过一瞬便撇开了,拱手喊了句,"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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