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伙计看着文弱, 干起活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孟绣也渐渐放了心，开始真正物尽其用。比如让虞光算账，虞光此前只会读书, 算账的事一知半解，不过读书人有一点好的, 就是学起东西来特别快，虞光识字, 更是为孟绣解决了不少麻烦。

她从前在太子府时掌管过府中庶务, 管理一间小小的脚店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月余, 平京人皆知东街有一家脚店物美价廉, 主人亲和。

这日晌午, 店中来了一群挑夫，将将卸下货，其中一人喊道：“掌柜的，来五碗阳春面。”

“好嘞！”虞光答道：“五文。”

为首的挑夫集了五枚铜板，交到虞光手中, 虞光立刻对后厨道：“王婶, 下五碗阳春面！”厨房的事务繁多, 孟绣特又招了一名伙计, 名唤王霞, 因家中丈夫年前摔伤了腿，上有双亲要侍奉，下还有稚子抚养, 实在无以为继，这才出来找活干。

孟绣和虞光都叫她王婶。

王婶做事麻利，很得孟绣欣赏。

虞光将五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到桌面上：“客官，您的面！”刚好听见其中一个挑夫道：“舒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现下已攻到潼关外，到底是咱大梁朝的战神。”

挑夫唆了一口面，吃得稀里哗啦的，另一个从面碗里抬起头：“齐氏一门都是虎父无犬子，瞧瞧皇上登基后的作为，雷霆斩了李氏叛党，那叫一个狠辣。只不过皇上到底年幼，做事不如舒王周全。”

他们这些做挑夫，走南闯北，四处见闻，听人东一耳朵西一嘴巴的，自然比寻常百姓明了些。

瞧着他们的样子，倒是很看好舒王。

虞光若有所思，插嘴了一句：“可是皇上终归是正统，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乱臣贼子能够称王的呢，您瞧那李氏。”他是正统的读书人，虽然未考上功名，可骨子里还是捍卫着名正言顺的当今皇帝的。

挑夫摇了摇头，指着天：“不言天家事，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赶路了。”

天子家事李氏和舒王最大的不同，或许在于，舒王齐彧乃是皇室所出，且曾一度无限接近那个宝座。

他抬眼，正瞧见孟绣进门，连忙帮她卸货：“掌柜的又去进货物了。”

孟绣笑着任他卸下自己肩上的东西：“是了，这些日子生意不错，有劳你与王婶，改日做些菜来，咱们也好好庆贺一番。”

虞光身形颀长，正正好好的将自家掌柜的身影完全遮住，他一时间愣了，手上的动作也滞缓了一会，心中不由想着，怎么掌柜的身量如此娇小呢

可是刚这么想完，虞光便暗暗拍了一记脑门。

身量娇小是形容女人的，可是掌柜的明明是个男人！

孟绣转头问他：“怎么了，可有什么事”许是靠得太近，掌柜的身上一种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直直冲进他鼻端，虞光感觉自己脑子有点发晕。

掌柜的颈间的皮肤可真白，手也白，除了脸上有点黑黄。

虞光兀自发着愣，惹得孟绣频频看他：“虞光，你是不是太累了，今日一直恍惚得很。”孟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虞光才稍稍回过一点神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虞光若是算错帐可怎么办

虞光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家中贫寒，父母又故去了，因此一直不曾娶妻，可没娶过妻不代表他完全不解男女之事，往日读书读得累了，虞光还是会看些杂书消遣一下的，那些缱绻悱恻的志怪小说里，女人通常带着满身冷幽的香气，引得书里的男人发狂。

难道自家掌柜的乃是山精妖怪，否则如何解释她通身的香气，引得自己神思不属

虞光很是苦恼，他是家中的独苗，却对身为男子的掌柜有了丝不该有的想法，长此以往，他岂不是要愧对列祖列宗

孟绣给虞光放了半天的假，正好货物都进完了，她也没什么事。

最近自家伙计的心思有点重，许是干活累着了。孟绣如是想到。

她方才在店门外听了一耳朵，齐彧出师顺利，她不知道这究竟是算好事还是坏事。

孟绣拍了拍自己的脸：“无论怎样，都与你无关了。”不过是前尘梦境，真真假假的。她现在是平京城中的脚店老板，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乐得自在。

十二月，平京下了好大一场雪。</p>

这个天，脚店的客人却莫名的多了起来，许是天气寒冷，人人都想吃一口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