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逃出孟军营帐的时候, 令窈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这也太顺利吧
时间仓促,令窈只够偷到一把钥匙。穆辰良的脚链已经打开, 手链却没有。他双手行动不便,无法背她, 有些愧疚“卿妹妹,你走累了吗”
大冬天的, 少女跑得气喘吁吁,额头涔汗, 摇着脑袋说“还行,你呢”
穆辰良笨拙地抬起双臂替她擦汗“我不累。”
令窈生怕孟铎追上来,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跑“我们快些跑, 这地方方圆数十里都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万一他们追过来,我们无处可躲。”
穆辰良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卿妹妹,你不觉得我们逃得太顺利了吗”
令窈一顿,对上穆辰良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接,眼中意味默契。
确实太顺利了。
“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知道, 兴许设了什么陷阱。”
两人说着说着,跑得更快。
既然逃了出来,就不能再被抓回去。
素日养尊处优的两个人手牵手在铺满雪的荒野拼命往前奔, 狼狈不堪, 哈出一团团白气, 汗水遮住了眼睛,也不敢停下。
跑着跑着,穆辰良发现身后的人步伐越来越慢,甚至放开了他的手。
她一松手,穆辰良立刻回头查看。
少女坐在雪里,累得喘不过气“我不行了,你先走吧。”
“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
穆辰良停下,和她一起坐雪里,这才发现她崴了脚,也不知何时崴的,跑了那么长时间,她痛得嘴唇都要咬出血。
穆辰良心疼至极,替她查看。
她推他“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就走。”
穆辰良神情倔强“我以穆家长子的身份回禀公主殿下,我不走。”
四周白茫茫全是雪。就算孟军没有追过来,他们待在这停滞不前,也会被冻死。
不等她开口,他将她抱住“我的命是你的,你若死了,以后谁来取我性命反正要死一起死,横竖我要死你身边。”
少年的怀抱温暖热忱,她躺进去,刺骨的寒冷和脚上钻心的痛楚稍稍缓和。穆辰良搓热手心,替她暖冻红的面庞,衣袍全遮她身上,企图挡住四面八方刮来的呼啸冬风。
他听见她虚弱地问“你怎知我曾想过取你性命”
穆辰良笑了笑“除了你什么时候愿意爱我这件事之外,我什么不知道”
她不说话了。
他一看,她闭了眼,他忙地搂紧她,生怕她睡着,故意学人痞声痞气逗她“卿妹妹,你说,我们俩现在这样,像不像一对患难夫妻”
她哑着声说“像。”
穆辰良没想到她会这样答,一时呆愣,低下头再看,少女昏昏欲睡,瓷白的脸疲惫不堪。
他急了,道“卿妹妹,醒醒,别睡。”
她委屈地皱紧眉头,可怜巴巴“可是我好困。”
穆辰良晃她“你若睡下,我便亲你。”
少女气若游丝,鼻音软绵绵“那就亲好了。”
穆辰良噎住,眼看她就要失去意识,他深呼一口气,作势俯身吻她。
耳边忽地出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穆辰良以为是幻听,抬头去看,前方人影奔腾,骏马踏踏,一列精锐骑兵犹如天兵天将一样,奇迹般出现。
郑嘉和来了。
穆辰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看到郑嘉和会如此激动欢喜,他摇醒令窈“卿妹妹,你快看,谁来了”
令窈眼皮沉重,无心听他说话,直至身体悬空而起,从一个怀抱跌入另一个怀抱,熟悉的温柔男声在耳畔唤她“卿卿。”
令窈一个激灵,睁开眼,郑嘉和白璧无瑕的脸映入眼帘。
她揉揉眼,“哥哥”
郑嘉和含笑看她“是哥哥,哥哥来接卿卿了。”
北风无情吹过面庞,令窈再也不困了。过去十几日的惶惶不安与伤心难过,瞬间消失。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抱紧郑嘉和“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郑嘉和忍住眼中的泪水,声音哽咽,柔柔抚拍她的后背“都是哥哥不好,没能护好卿卿,累卿卿受委屈了。”
少女放声大哭“何止是委屈,简直是天大的委屈,快,快带我回去。”
郑嘉和更加愧疚,忙手忙脚哄她“卿卿不哭,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
历经整整半个月的煎熬,像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一双手牢牢抱紧她,将她抱上早就备好的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毛毯,手炉脚炉一应俱全,郑嘉和将大氅披到令窈身上,将她放在怀里坐,替她暖身子。
隔着马车,外面传来穆辰良瓮声瓮气的提醒“她崴了脚,记得替她揉揉。”
郑嘉和低声哄怀中的少女“让哥哥看看。”
她乖巧坐好,忍着痛让他检查“哥哥轻些。”
她脚踝高高肿起,郑嘉和瞧见,心如刀割。还好马车里有备药,什么药都有,来之前准备好的,以防她有什么不测。
郑嘉和替她敷了药,小心翼翼触碰“还是很疼吗”
她诚实回答“其实之前已经痛得没知觉了,但现在一见到哥哥,又疼得厉害了。”
郑嘉和心头隐隐作痛,千百种复杂情绪堵在喉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因为他,她怎会掉入敌军陷阱,被人掳了去
若不是因为他,她怎会是如今这副疼痛难耐的模样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用,是他自视过高,才会累她受罪。
郑嘉和咳起来,孱弱瘦削的身体咳得颤抖,令窈连忙同他说“方才是说玩笑话,我的脚一点都不疼,哥哥莫要担忧。”
说罢,她晃了晃脚,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才一动作,痛得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