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小时候要念书，她出钱给她念了。长大后要结婚，男方那头拿了200块彩礼送过来，她怕女儿嫁妆少，嫁过去会受欺负，愣是给她凑了20块的嫁妆。先锋公社这边，有哪家姑娘出嫁时带了20块钱的嫁妆的?

还有，最近她还去见了亲家母，对对方害她女儿失去生育能力的事，大加责骂讨伐!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哪怕芳子都已经好几个月没回一趟娘家了，摆出一副想跟她划清界限的样子，她不还是为女儿做了这事儿?

张巧珍正在出神，就听到外面有人叩门。

她把手里的活路放下，边问“谁呀”，边过去把院门的门闩拉开。开门一看，居然正是自己这段

时日来心神不宁的对象——她家芳子。

她惊了一跳。

张巧珍那一脸惊诧，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受到惊吓的表情，让何清华两口子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老人家让我们回来给你做寿的吗?

是啊，确实是她叫的。可她这不是被崔神婆的话给搅乱心烦意乱了吗?

她稳了稳心神，眼眶里顿时泛起一点泪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几个月都不回来，我和你爹都挂记着你。你爹天天都在叨叨，说也不知道闺女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

她的举止就像一个真正的慈母一样。

然而一想到小家庭才被她逼得风雨飘零，差点四分五裂，刘贵芳心里就犯恶心。

张巧珍伸手去拉她以示亲近时，发现自己这个女儿身体都是僵硬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芳子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硬了。

这种脾性，在外面多吃亏啊。她心疼地看着她，招呼小两口道：“还傻站在外面干嘛?赶快进屋啊。”

何清华哪儿还等得住进屋?迫不及待地就笑眯眯把好事说给她听：“妈，我跟你说，芳子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孝女啊。这次给你做五十大寿，她把咱家所有的积蓄几乎都花光了，买了30只鸭子，还有500个鸭蛋。打算在你大寿的那天，全做给亲戚朋友们吃!”

“啥?!”原本装模作样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张巧珍，一下子就傻眼了，声调提高了好几度，对刘贵芳道，“你疯了吗?!一顿寿宴买那么多鸭子跟鸭蛋?!”

转头就怼何清华：“她疯了，你也跟着疯了?你咋不拦着她?!那得花多少钱呐!”

何清华奇道：“人这辈子还能有几个五十大寿?您十月怀胎，那么不容易才把她生下来，她给你把寿席摆大点，那不是应该的吗?”

这下，说得连刘贵芳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张巧珍又急又气，一句“你要真孝顺，咋不把买鸭子跟买鸭蛋的钱直接拿给我”将将要出口，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手段老辣，即使气成这样了，面色也很快和蔼下来：“已经买了?鸭子跟蛋呢?在哪儿?”

只要东西在，就是好事。折点价，全部卖出去，也能得一大笔钱。

可她女婿气死人不偿命，继续高兴地对她道：“在你们生产队队办上!芳子说要请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来喝你的寿酒。咱家哪儿有那么大的地方请客啊?当然是抬到队办去喽!”

张巧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反应快，拉着刘贵芳的胳膊就往队办走。

“娘，干嘛?你这是拉着我去哪儿啊?”刘贵芳一边挣动，一边嚷嚷。

张巧珍一回头，瞪她道：“去把你这不孝女，塞到队办上的鸭子跟鸭蛋拿回来!”

何清华不满了：“妈，你咋这么说话啊?现在的政策形势下面，别说做寿了，就是办喜宴都没听说哪家舍得倾家荡产来做席的。妈，做人可不能这么不知足。”

这话可真是说到理上了，就连张巧珍也反驳不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指戳了刘贵芳脑门一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妈说的‘不孝’，不是真说你不孝顺。儿女就是爹娘的命根子，你花那么多钱做席，你说娘心里能过得去吗?”

“走，跟娘一起去把东西要回来。乖。”

刘贵芳表情冷然，而何清华则好心地告诉丈母娘：“妈，那你这回可有得忙了。我和芳子过去送鸭子的时候，还顺道在队上捐了一笔款，把我俩剩下的积蓄全捐光了!”

张巧珍心里咯噔一声：“捐了多少?”

“这哪儿是捐多少的问题啊?好多公社现在都用上拖拉机了，就这边儿还在用耕牛耕地。建国都多少年了，多落伍啊!”他把感慨发完了，才追加了一句，“也就捐了一百块。”

“啥?!”张巧珍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