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容修,我会一直爱着你。
不过,怎么听都像
你要是出轨,我会一直恨着你,容修,我会一直恨你,我恨你,我也爱你。
这反骨的话语即使是臆想出来的,也激到了敏锐的听觉神经,容修喉咙发出声音,显然刚才准备不太够,结合处感觉到涩疼,但极痛快。
仿佛他们对“冷战”的惩罚,都疼,却刻苦铭心。容修仰躺着,手指攥住水枕,透过暖光,望着影帝凌驾于上方起伏。
爱也好,恨也好,皆是凶猛的情感,维系着他们一生牢不可破的关系。
对视了不知多久,容修眼底迷离“其实我该告诉你,我也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家庭。”
“什么”顾劲臣动作停顿,“你说什么”
“我说,即使你婚内出轨了,我也不会和你提出离婚,”容修说出隐秘心声,“不仅仅是因为要守护我们的家庭,不仅仅是维持我们的婚姻。”
顾劲臣整个身子红透,俯下去用耳朵凑近他,喘得厉害“还因为什么”
书房火热,水床沁凉,容修嗓音温柔,还带着羞涩“不知道,自己想。”
顾劲臣摇头“不行,你说。”
“为什么要讨论出轨的话题不吉利。”容修掐住那细腰,按住顾劲臣翻身,唇角勾出笑意,“实际行动告诉你。”
其实,容修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
空调被掀到地上,喘哼变成哭喊,混合酥麻与疼痛感,两只膝盖并在一起,脚也挨着扛在肩膀上,某个时刻顾劲臣把脸往容修颈窝钻,不想告诉他自己忍不住要出来了,但容修还是察觉到,眼底带着笑意摁着他更加凶。
翌日早晨,容修被顾劲臣唤醒,他说楼下煮好了早餐。
容修一伸手,又把人捞进被窝里,舒坦地搂着,才发现顾劲臣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
顾劲臣出门时,和乐队核对了容修的行程。
乐队要录棚音,有中秋彩排,顾劲臣叮嘱丁爽,一定要记得把下周剧本围读的日期空出来。
家里的事情都交代完,顾劲臣就动身去篮球基地,电影开机后,大部分的球赛场景都会在训练馆取景。
恒影财大气粗,趁着没有比赛,早将整个训练基地租赁下来,已经开始设计镜头、构图、录音方案,以及美术布景,还有其他的户外场地需要堪景。
李里还要在邻省忙筹备事宜,京城篮球基地这边,这些天则由顾劲臣坐镇。
这天上午,顾劲臣和演员们、运动员们一起在球场开了会,张教练和动作指导也过来了,有几场学生比赛的要设计战术动作。
开会时,司彬缺席,李飞昂到场。
顾劲臣问李飞昂,两人谈过了没有,李飞昂点头又摇头,顾劲臣心里明白,很多话不是张嘴就能说开。
“给他一点时间,剧本围读时到场就行。”顾劲臣说。
这一忙就到了大中午。
演员们去食堂吃饭,顾劲臣回私人更衣室换衣服,花朵先去了食堂帮顾哥打饭。
“顾老师。”
走廊里,呼唤声传来。
顾劲臣转头看见司彬,不由惊讶,随即松了口气“来了就好,吃午饭了么”
“顾老师,我有话对你说。”
司彬精神状态很差,像是没休息好,他脚步凌乱“顾老师,角色的事情,能不能再给我个一个机会”
“你是说,什么机会再次试镜的机会”顾劲臣严肃下来。
司彬仍然穿着体面的西装,眼神却有点发愣,张了张嘴,反应也慢了半拍“顾哥,我真的没有机会再争取了么”
“或许你可以联系李导,目前演员已经确定下来,不是我能决定事情了。”
顾劲臣声音放缓,他倒是不介意在后辈失意时安慰开、解对方,或是把司彬当弟弟来哄,但谈及的话题是电影,在工作场合,他希望能与对方站在平等的立场上,更专业、更严肃地对待工作。
司彬笑了笑,深低着头,没抱有太大希望般地低喃“不,我知道的,您能决定这件事,顾老师,李飞昂就是你选中的,我知道自己失败了,可是我到底哪儿不好,您不能告诉我吗”
“你很好,只是角色不太合适,剧本你也看过了,我们需要贴近角色的演员,”顾劲臣说,“司彬,为自己争取角色,这没有错,但你要有个度,你是专业,应当敢于面对每一次试镜失败,何况这次并不是所谓的失败,只不过是你喜欢的那个角色,不太适合你而已,这不是失败。”
没错,敢于去面对,从容地接受。
眼下司彬面临的,只不过是试镜,而顾劲臣却是一年又一年地倒在最终王座之前。
顾劲臣注视着司彬,似乎想把同样身为演员的这种惺惺相惜、鼓励与理解传递出去。
司彬却从顾老师的眼睛里看到审视和失望,他觉得心口像火烧一样,他知道自己把老师堵在走廊里质问,是非常不专业的行为,可是他真的无法放弃这次机会。
“我还没有吃午饭,如果不介意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去食堂么”顾劲臣委婉地找了个借口,就要抬步往前走。
司彬猛地伸手,抓住顾劲臣的手指“顾老师别走,你答应过我的,会一直教我。”
顾劲臣手臂一僵,含蓄肌肉绷紧,转头望向司彬的手,他往后缩了下,却被他攥得更紧,“你先放开,我们边走边说。”
“我不放,不能放,不能放不能放”司彬喃喃重复,“顾老师,我都想好了,等我和你一起拍完这部电影,就能和你一起出国去参加电影节,以后一直跟你学,像在马来西亚是那样,有你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司彬。”顾劲臣打断他,“我在大马教你,是因为我要与你共事,对我来说,帮助后辈解开困惑、度过专业难关,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学习,也许下次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停顿了下,趁司彬失神时,顾劲臣抽回了手,表情正式而又凝重地注视他“这部戏的另外一个角色,不是已经给你留下了么我听张导说,你不想接受那个角色,听我一句,无论如何,你都要珍惜机会。”
司彬没有回应,只是一味地摇头,喃喃自语着顾劲臣听不清的话。
“我明白,你觉得很难接受,”顾劲臣嗓音柔和安抚他,“但是,电影中每一个角色都值得推敲揣摩,你还是电影圈新人,能演好一个角色,哪怕是小配角,也是成功。”
可是,顾老师在说什么,他几乎听不到,耳朵嗡鸣声占据整个大脑,一股难以遏制的悲哀涌上来
司彬一把捉住顾劲臣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往前走,“顾老师,我不换角色,我想再试镜一次,你再看看行么”
“司彬,你要听话,真的已经够了,”顾劲臣的眉眼间露出一种疲惫,他压低声音,直言引导他,“李飞昂和你的关系,你不能退一步么”
司彬“”
“没有关系,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司彬似哭似笑,疯狂地不停摇头,双手卡住顾劲臣的手臂,“我没有,我和他没有关系,顾老师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那方面不干净的事,不会给剧组添麻烦”
不干净的事
顾劲臣沉默。
察觉到对方的精神状态不稳定,顾劲臣抬手被抓着的手“司彬,你先放开,不然我”
话音未落。
走廊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东北和毛川等人从宿舍下楼来,大家要一起去食堂。
白天的走廊,没开灯,有点阴恻恻,很暗,见顾老师被人纠缠,演员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人。
毛川两眼一瞪,下意识地低喝一声“谁啊放开顾哥”
随后,大家就看清楚,侧身朝着这边的男人好像是司彬。
紧跟着,李飞昂迈下楼梯,往那边望了过去。
“司彬啊是司彬不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小东北惊讶地说,“上午开会你怎么没来啊”
一行人迎了过去。
司彬一双眼红肿,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演员们,目光拉远时,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猛然一股耻辱感席卷而至,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司彬掉头就往大门走去。
“喂”
小东北都惊呆了,刚要追上去,却被顾劲臣伸手拦住。
顾劲臣回头望向李飞昂。
望着司彬跑出大门的背影,李飞昂重重地靠在走廊墙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怠。
迎着顾劲臣的眼神,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微笑,最终还是难以克制内心动摇,李飞昂说“顾老师,我想去看看他。”
“快去吧,别叫他到处乱跑。”顾劲臣说。
李飞昂跑出训练馆,看到司彬往基地大门走,他就拔腿追了上去。
跑出基地大门,左右望向道路上的车辆,目光锁定远处人行道上的身影。
司彬转进了小路。
李飞昂一路追,在路口附近的人行道上,李飞昂追到了他。
司彬看到来人,浑身紧绷,握紧了拳头,像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看着对方警惕且怨恨的怒容,似乎再也听不进别人劝告,李飞昂不知还能与他再说什么,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司彬在前面走,李飞昂跟在他后面,“你跟我回去,下午教练和动作指导还要讲戏。”
“我不回去。”司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一起共事,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一直不如他的家伙饰演他的角色,奔跑中他的喉头泛起一阵恶心感。
手臂被李飞昂扯住,司彬甩不开,险些绊一跤,他咳嗽起来。
小路人行道很窄,路边停满了车,旁边是机关单位的院墙,两人站在墙根底下,来往有零星车辆。
李飞昂拦在他面前,把他扶稳了,挡住他的去路,“别跑了,刚才你又找顾老师说什么,有什么不满你找我。”
“你管我和顾老师说什么我怕了么,怕我对他说什么,怕我问他你是怎么拿到角色的”司彬泪眼模糊,看不清面对面这张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顾老师说我们的事了,让他对我印象不好还是说,你和他有什么交易,所以拿到了角色,你恶不恶心”
李飞昂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打量他,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咬牙道“真希望你能把聪明的脑袋用对地方,我为什么要对顾老师说那些还有,你以为,顾老师是那样的人”
司彬被他拎着领口,挥拳朝他脸上揍去,却被他挡了下来,转瞬间就被李飞昂摁在了院墙上。
好在路边停着一排车,挡住了小马路的视野,小路基本没什么人。
李飞昂从没对他动过手,此时将他按在墙上像是要揍他。
“你放弃角色,”司彬气喘吁吁,血眼猩红咬牙说,“你放弃角色,我什么都答应你,要操就操,想交往就交往,我什么都给你。”
李飞昂神色顿时猛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对吧。”
“难道不是吗”司彬低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气息渐渐平稳,他试图从他的钳制中挣脱,脸靠近他的肩颈,在他耳底蹭了蹭,“你不想和我好了没有感觉了”
李飞昂“”
两人之间的僵持持续了很久,李飞昂放松警惕,慢慢地松开力气“算了吧,咱们俩。”
“什么”司彬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分了吧。”李飞昂说完一怔,自嘲地笑了,“压根也没开始过。你不是早就烦我了么,嫌我一直缠着你。从今往后,我不缠了。我累了,彬彬,分了吧,不爱了。”
“”司彬迷蒙着眼打量他。
余光里是灼眼的太阳,小路来往的车辆,还有细细碎碎飘落的秋叶。
眼睛是清明的,可耳朵听不清,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人,这人刚对他说要分了。
眼珠儿凝滞了好一会,才聚焦在李飞昂的脸上。
司彬眼底闪过一丝无措,半晌才发出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拿到了我的角色,所以要分了”
李飞昂直眉瞪眼,怒视他,却不解释一句。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呵呵,全世界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变强,把全世界踩在脚底下”司彬自顾自地笑着呢喃,嗓音带着讥讽和哽咽,他像是冷极了,牙齿打着寒颤,声音越来越小
“归根究底,你还是瞧不起我,就像在艺校时,你把我介绍给你的那些富二代兄弟,你说我是你的发小,其实我就是穷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我不是你的发小,我让你丢脸了。”
李飞昂怔愣,有些出神,他甚至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摇头说“不是,我只是”
司彬甩开他的胳膊,抬步往前走,耳边如有洪流,冲得他耳朵轰轰响,全是对方说的那句“分了吧,不爱了”,不爱了,不爱了
马路牙上,李飞昂捞住他的腕子,把他往路边停车的后面拉去,“彬彬,你我说,你别那么想。”
“放开我”司彬疯狂挣扎,撕心裂肺地吼叫,“别管我你卑鄙你去拍戏吧那是我的角色你滚滚滚”
疯狂之中,用力地推搡,他一拳砸在李飞昂脸上,双手推在他胸膛,用力将他推开,司彬转身就跑。
剧烈拉扯中,李飞昂后退,不慎绊马路牙,一脚踏空,天旋地转,整个人朝小马路上摔去。
咣当
滋滋
“喂没事吗”
“有人被车撞了”
司彬在人行道上朝前跑出十来米,隐约听到身后嘈乱声。
迎面匆匆走来的行人,都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他放慢了脚步,仍然往前走,越走越慢。
“那边出什么事了”听到路人的急切声,“出车祸了吗快去看看。”
司彬停下来,站在路边定住脚步,然后一点点转过头
小路边停满了车,阻碍了视野,不少行人往那边聚集,听到有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司彬懵了一会,转身往回走,近了些,看到一辆外卖电瓶车倒在地。
外卖小哥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突然从人行道冲下来啊”外卖小哥都慌了,“叫救护车吗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办啊”
李飞昂则仍倒在电瓶车不远的马路上,他面露痛苦之色,路人们都围拢过去。
人群缝隙中,司彬似乎看到,痛苦倒地的男人,眼神泛着水光,正盯着他这边。
“卧槽李飞昂”
“是不是他,李飞昂,真是你,你没事吗”
围观者中,有人认出了李飞昂。
篮球基地的两名担任龙套演员的运动员,刚从对面的小超市出来,大家昨天才在rcy会所碰面会上见过。
李飞昂侧躺在马路上,身体蜷曲,手臂抱着左膝,手箍着脚腕,演员兄弟们不敢碰他,也不知他哪里受伤了。
“快,快叫人,叫兄弟们过来啊,叫救护车”
“对了,给顾哥打电话,快打电话”
李飞昂虚弱地开口“不用,我能起来,我的脚”
人群之外,司彬浑身被汗水湿透,他怔忪在混乱的人堆里。
还活着吗,心里有个声音在庆幸,他脚受伤了,那么,还能拍戏么又有一个声音在可惜,看上去好像没有大事。他心痛得窒息,还有一个声音,桀桀怪笑地对他说,你要失去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了。
犹如魔咒幻听一般,司彬捂住轰轰作响的耳朵“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是”这么小声低喃着,他脸色煞白,转身仓皇地逃离了人群。
李飞昂抱着膝盖,被人扶坐起来,视线从离开的那道身影上收回,垂下眸子时有泪涌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