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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断(1 / 2)

温蘅正是万分心累的时候, 看着这颗幽幽冒出的头,心情更是纠结复杂, 潜藏的一腔幽火,也不知如何发泄, 生生憋堵在心口, 整个人似要爆炸。

那颗头也一动不动, 就这么幽幽地望着她,一人一头就这么无声对望了一阵,那头连着的身子也慢慢上探,像是又要翻身进来。

温蘅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 快步走上前去,“砰”地一声, 眼疾手快地阖上了后窗。

她背倚着后窗站定, 室内室外一片死寂, 只听一颗心在胸膛中“砰砰”直跳,心中涌动着的无限郁气,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人站在窗前, 却如置身令人绝望的泥沼,越是挣扎越是下陷, 只能随命运不断下沉, 从此与污脏和黑暗为伍。

内心的绝望,像是抽空了她浑身的气力,温蘅手抓着窗棂, 如溺水之人抓着浮木,心正像是被狠狠拧搅着,却又听到一声轻轻的窗响,原是不远处的另一扇后窗被打开,大梁朝的皇帝陛下,轻巧地跳了进来。

温蘅目望着他含笑朝她走来,一派朗月清风、干干净净的样子,心中长期积攒的怨恨,在他伸手将她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她感激他宽限斩期、救了她哥哥,可也怨恨他索取了那样的回报,他说有他在,无人能再伤害诬陷她的家人,可他是天子,转瞬雷霆,一时能明明案情已水落石出,却仍将哥哥强关在天牢之内,一时能破格升哥哥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学士,父兄的荣辱生死,不过都在他一念之中,父兄的性命,也都直接攥捏在他手上。

他要与她“长长久久”,她纵是与明郎和离后,也离不开京城地界,她这一生,还是要陷到他手里,没有了为人妻的身份,他或将更加无所顾忌,她或会彻底沦为他的禁脔,从此日日夜夜,暗无天日。

明郎明郎是她的光可是,她哪里有脸面,再与他并肩而立、执手相牵她与明郎的缘分,在那夜选择在圣上面前宽衣时,就已被她亲手斩断了

皇帝原想向她笑说派人焚了华阳大长公主的马车、解了她方才的乱局,要向她讨颗赏糖吃吃,谁知刚伸出手臂,将她带入他的怀中,就见原本沉默温顺的女子,突然几近疯狂地挣扎起来。

方才与华阳大长公主对峙时,温蘅发狠话说要与明郎“永不分离”,可她心知肚明,今夜今夜就是她和明郎的永别之期,从此以后,他们夫妻缘尽,她再也不能与他琴瑟相和,再也不能一声声唤他“明郎”,过往的所有美好与现实残酷的对比,令温蘅内心几近崩溃,偏生导致此事的半个“罪魁祸首”,还在此时,笑着将她揽入他怀中,要与她亲近。

满心绝望崩溃下,温蘅拼命推搡捶打着这个可恶的怀抱,皇帝先是吓了一跳,但手却紧揽着不松,由着她这般“暴雨梨花”地发泄了一阵,看她面色发白、气喘不定,将她打横抱起,送到里间榻上。

温蘅以为他要强行苟且、行白日宣淫之事,她方才那一通发泄,已将全部力气耗尽,身心俱疲,人如死木,咬着牙闭上了双眼。

但预想中沉重的身影却没压下来,而是身边衾褥微微一沉,似是圣上依着榻边坐下,沉默许久,叹了一声道“其实朕也没有很差啦”

温蘅睁眼看他,见他坐在榻边,掰着手指道“也不老也不丑”

温蘅看他还能掰出什么优点来,皇帝却也不掰了,倒不是他觉得自己除了“不老不丑”外一无是处,只因他想了想,同明郎相比,他的所谓优点,也都没什么特别突出、高人一等的,也就大梁天子的身份,比较好使。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果她嫁了个平庸的丈夫,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排斥他如果她的丈夫不是明郎,他又何必与她做这“偷情”勾当,大可设法令她和离、纳她入宫

唉怎就喜欢上了明郎的妻子,还不是一时兴起,越是劝说自己放下,就越是爱慕难舍得手之后,不是偿了心愿、了了心事,就可自此丢开,而是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后,更是不能罢手,恨不能天天与她黏在一起,成天泡在蜜罐子里

是的她纵是这般冷淡待他,他只要与她在一处,也是满心欢喜,有如泡在蜜罐里一般,若有一日,她能像待明郎那样待他,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皇帝想得心热,而榻上女子的眉眼,依旧如凝清霜,皇帝又叹了一声,知道她此时心绪极差,再赖着也得不着什么好了,罢罢,来日方长,他柔声道“夫人给朕颗糖吃吃,朕就走了。”

温蘅不解,躺着不动,又听他道“夫人不给,那朕自己来取。”

皇帝一手撑在她枕畔,一手与她相扣,低首吻了下去。

这一吻,真是依依难舍,皇帝原想蜻蜓点水般掠过即走,可一触到那柔软的朱唇,便如蜜蜂恋上了花香,煎熬数日的相思之苦,令他越吻越是缠绵深烈,原本坐着的身体,也渐压在了她身前,紧扣着她的手,深深地往锦褥里压陷,正觉神魂销荡、难分难舍,说是吃糖,保不准就要开荤时,忽瞥见被吮吻得面色潮红、挣脱不得的她,一双眸子蕴着无边愤懑之火,一腔浓情被生生逼停,只得暂时离开了她的朱唇。

皇帝知道她今日气性大得很,不久前同华阳大长公主那番争执,听得窗后的他,一愣一愣,虽然这般气鼓鼓的,吃起来也别有意趣,但此地到底不便,皇帝暗叹一声,把她微松的衣襟拢好,又将她几缕微乱的发丝拂至耳后,温和道“夫人好好歇息,别动气,动气伤身,朕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夫人。”

皇帝说是要走,又拉着她的手吻吻缠缠了好一会儿,方站起身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温蘅人躺在榻上,听着后窗轻微的动静,倦怠地阖上了双眼。

她一日都滞在这静室内,午膳也没怎么用,草草吃了几口后,人就坐在菱花窗下,寂看天光寸寸平移,就像待斩的死刑犯,等着时辰到来的那一刻,铡刀落下,血流满地,一切尘埃落定。

季夏之末的耀眼炽阳,随午后时间渐渐流逝,而一分分地消减着热度,暮光萦拢着这座清雅的宅院时,宅外有马嘶声响,随即是仆从陆续的请安声,“侯爷”、“公子”

温蘅仍是坐在窗下,看着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她的爱人,披拢着如金暮光向她走来,就像她刚嫁与他为妻时,每日黄昏时分,他从官署回来,唇际含笑,脚步欢快,她人在窗下看到,便会欣喜地出去迎他,这是她每日在武安侯府枯淡压抑的时光中,最为开心的时候。

但现在,她看着他向她走来,却连站起的气力都没有。

沈湛打帘进屋,见妻子垂眼坐在窗下,人淡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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