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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到家了(1 / 2)

哭个屁,最多爹妈哭, 他们只兴奋可以在祖国广袤的大地翱翔, 要用自己的双手建设美丽的祖国。

解放了祖国人民还不够, 他们要带领全世界受压迫受剥削的劳动人民站起来

最起码的, 往红星公社插队的一路上,她跟同伴没有一个人哭。

他们先在火车上大合唱, 唱完东方红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下了火车走水路改坐船, 他们也在唱“到农村去, 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嗓子哑了都不肯停下。

直到后面下暴雨发洪水, 船到了渡口还翻了,他们才消停下来,乖乖等着红星公社派人来接这波第一批接收的知青。

“哎,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趴着。”胡杨左右眼视力20, 眼神堪比夜猫子。

风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没耽误他趁着闪电的瞬间看清河岸边的状况。

河水已经漫上岸, 刚才搭载他们的船破了个大洞。那人半个身子卡在洞里头, 旁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芦苇几乎要盖住了她的身体。

“是有个人。”

天空又闪过一道霹雳,这回田雨也看清楚了,她赶紧抬脚招呼胡杨,“快点儿, 咱们把人救回来。别壮志未酬身先死,叫雷给劈没了。”

三四个胆子大的知青也跟着起身,冒着大雨过去把人拽出破洞。

谢天谢地,她刚被拽出来,那船就叫风浪裹着撞上了礁石,碎了个四分五裂。

余秋脑袋晕晕乎乎,睁开眼,只见天空像泼了浓墨,上面还撕开个大口子,哗啦啦地往下倒水。

围着她的人七手八脚,跟抬小猪仔似的把她拖到了岸边稍微干燥一点儿的石亭放下。

说是猪仔,也只有油水少的现在才能养出这么瘦的猪仔。这姑娘虽然个子不小,看着有一米六的样子,但人真是轻的很。

田雨捏捏自己壮实的胳膊,老怀疑有人家小腿粗了。

她抓起余秋身上的挎包,从里头翻出学生证来,就着胡杨划亮的火柴勉强辨认出字迹:“余秋,第八中学。哎,周卫东,你们八中的。你不是说八中这届你是第一个主动申请下乡的吗屁,人家明显比你手脚快。”

周卫东从后面露出脸,扯着嗓子喊了句:“余秋妈呀,该不会那个余秋吧。”

田雨不耐烦:“哪个余秋啊”

周卫东的眉毛往上飞:“废话,当然是那个让她妈跳忠字舞她不乐意,直接畏罪自杀。她爸污蔑贫下中农生不出孩子,被关牛棚的那位。”

没想到这姑娘长这样啊。平常在学校里头她老低着头,他见过几次都没看清脸。

胡杨骂了句:“是那些人太过分了。批判可以,为什么非要剃阴阳头,明明她妈是钢琴家,腿脚不便,还硬逼着人家在台上跳舞,简直无聊。”

至于她父亲,女人生孩子生不下来这种事好像跟是不是贫下中农也没关系。

田雨也白了周卫东一眼:“少说风凉话啦,人家起码下乡比你积极。”

周卫东不服气:“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是要外逃呢。”

这两年逃港的人又不稀罕,他堂哥在广东插队,听说那里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苦练游泳技术,明面上口号是为了锻炼身体建设祖国,实际上是时刻想着趁边防战士不备,从大海上游到香港去。

田雨瞪眼:“你说什么浑话呢,她要逃港的话,在这儿逃逃进荒山老林当野人吗”

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经过激烈的争辩之后,最终还是通过集体表态决议接纳他们这位新同伴。

即使母亲畏罪自杀,父亲是臭老右,但也要给黑五类子女积极投身革命的机会。

田雨拍着余秋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好好在泥巴地里头多滚滚,扎根农村,用自己的努力洗刷骨头缝里的罪恶。”

她年纪虽然不大,常年帮着当码头工人父母扛活的手掌却宽厚的很,几下子一拍,差点儿没把余秋给拍散了架。

余秋却顾不上抱怨,她脑袋瓜子糊成了浆糊,一时间怀疑自己是碰上了恶搞真人秀,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是睡死了做噩梦。

1972年,下乡插队,知青,还逃港

省港旗兵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地铁真碰到隧道事故,也不至于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

余秋沙哑着嗓子:“你们我”

她还没有来得组织好语言,前头就传来欢呼声。

“来了来了,红星公社接我们的人来了。”

十几个介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大孩子哗啦啦地全往外头涌,丝毫不畏惧瀑布一样的暴雨。

公社干部年纪不大,扯着嗓子跟风雨声较劲:“人都在吗一共十三位知青。”

“报告我们这儿多了位同志。”田雨拉着余秋的手,跟旋风似的把人拽到前头去,“省立八中的余秋,她也跟着下乡来了。”

公社干部皱起了眉毛,现在出门都是要介绍信的,知青下乡也不例外。

怎么好端端的,还多出个人来。

“她想积极追求进步,为贫下中农服务。”

这批下乡知青里头女孩子恰好比男生少一位,田雨觉得余秋来的刚刚好,帮着她们娘子军正儿八经撑起半边天。

公社干部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天上雨突然间下小了,赶紧领着大家上路:“先回去再说,这不合规定的。”

“主动申请下乡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不好吗”田雨挺起胸膛,为萍水相逢的女同胞背书,“我们都是一颗红心为人民服务。”

旁边胡杨也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只有红五类子女才有继续求学的机会,厂里头招工也不会轮到她的。自己想下乡挣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错误。

胡杨帮着女同胞说话:“我们多个人就多一份建设的力量。”

公社干部心里道,也多了张吃饭的嘴。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计较,把人安稳送到地方再说。

暴雨虽然小了,但河水仍旧湍急,就连运客的大船都翻了,其他小船更加不敢下水去。

公社干部在前头领路,其他人跟着走。

余秋迷迷糊糊被几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夹着走,几次想停下摸清楚眼下的状况,都被人连拖带拽着走。

这些友善的小姑娘以为她是泡了水没力气走不动,全都鼓励她:“到了老乡家再歇吧,现在停下就再也走不了咯。”

余秋叫这群比科里实习同学还小的孩子裹挟着,走过长长的岸堤又越过狭窄的山道,最后抵达个叫杨树湾的村子,哦不,现在的说法叫大队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成面条了。

她年轻的同伴们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革命热情虽然没有被风雨浇灭,但狂风暴雨也将革命人们吹得容色惨淡。

公社颇为看重这次知青下乡行动,原本还在大会堂安排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奈何天公不作美,洪水翻船,能把大家安稳带到地方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连着河两岸的石桥被冲垮了,众人暂且进村里的知青点休息。

杨树湾的知青点是连着的两间旧屋,以前是大队的就仓库,为了安置他们这些知青,临时空出来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味。

可惜外头雨又下大了,大家连开窗换气都不敢。

领他们进门的小姑娘点了煤油灯,照亮了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的屋子。虽然是泥砖房,但里头木床、书桌、锅灶、橱柜都不缺,甚至连水缸中都是满满的清水。

小姑娘抿着嘴巴,看上去颇为腼腆羞涩,说话声音也不大:“这是今儿东胜哥哥才挑的水,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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