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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的同学(1 / 2)

田雨扯着嗓子喊回头“你走错门了,这儿没有胡奶奶。你到旁处找接生婆吧。”

“在哪里, 哪里有大肚子难产?”旁边连着的男知青点冲出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一人抓着银针, 一人抓着本书。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 他还扬起了胳膊, 恰好叫拍门男人手里提着的马灯照亮了书的封面。

《赤脚医生手册》。

余秋眼皮子直跳,她看这书没感觉, 她只怕旁边知青手上抓着的银针戳到了人。

男知青兴致勃勃,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找什么接生婆, 我们要遵循伟大领袖的六·二六指示,赤脚医生解决农村的医疗问题。”

余秋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赤脚医生这个名词。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先前带她们进屋的小姑娘手上端着一筐子煮山芋,茫然地看着众人。

她老太喊她过来给知青姐姐们送点儿吃的。

提着马灯的男人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秀秀, 赶紧喊你老太, 我老婆生不下来。”

“我老太不接生了, 不是有宝珍姐姐在吗?宝珍姐姐去县里头学过的。”小姑娘连连摇头,放下山芋筐子就走。

男人追着她往黑暗中去,那主动请缨却碰了一鼻子灰的“赤脚医生”也跟着上去。

田雨与几位女知青面面相觑,既害怕又期待,生孩子啊, 她们也想去看看。

“余秋,你要不要一块儿过去?”

坐在灶膛门口的余秋摇摇头,声音仍旧沙哑“我不去了。”

看什么生孩子,她现在对接生毫无兴趣。有接生员有接生婆, 她多管什么闲事。踢在她腰上的那一脚,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她只奇怪一件事,为什么被她代替了身份的这个人也叫余秋。难道是这名字太过寻常,所以凑巧碰一块儿了?

身体还是她的身体,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绿军裤配蓝棉布衬衫,脚上为了走路舒服,套了双布鞋。虽然比不上其他知青统一绿军装武装带解放鞋的打扮,也不至于太出格。

否则搞不好要被当典型批判的。

可惜的是,她的手机跟钥匙不知道是不是被洪水冲走了,口袋里空空如也。

田雨没勉强她,只点点头叮嘱“那你把门窗关好,我们去去就回来。”

余秋嘴里头嗯了一声,心道想得挺美的,生孩子又不是鸡生蛋,最短也要几个小时,说不定疼到天亮都生不下来。

她腹中空空如也,随手拿起个煮山芋送到嘴边。

大概是饿狠了,煮山芋吃在嘴里头居然也分外香甜。

余秋狼吞虎咽,一连干掉三个煮山芋才感觉心里头慌得不是那么厉害。她停下手想找水瓶,山芋吃多了也口渴。

可惜屋里有水的地方就是水缸,想喝水得自己烧,她却连灶膛都点不着。

余秋出门的时候告诫自己,她就是去小姑娘家讨口水喝的,其他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

多事都没好下场。要是自己够豁的出去,做完术前准备直接下夜班走人,那台手术,她不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吗?

只隔壁屋子黑的,连旁边的男知青点也黑黢黢。

少年人热血沸腾,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好奇心,一帮半大小子居然也跑去看人生孩子了。

也不怕被人打断腿。

去年她带教的一位男研究生刚从产房出来,就被产妇家属一拳打掉了牙齿,理由是竟然敢看他老婆生孩子。

后来那小哥哥去骨科深造了,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余秋龇牙咧嘴,转头想回知青点又没憋住,还是转了个头。

饿可以忍,渴坚决忍不了,她还是去老乡家里头叨扰一杯水吧。

她从包里头摸出手电筒,照着朝前走,走了两步看到岔道时才犯难,她也不知道到底往哪儿走。

后面响起了脚踩泥水发出的声响,有人提着马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知青吧。”

手电筒在杨树湾可是稀罕东西。

余秋赶紧回过头“刚才有人找胡奶奶接生,我朋……同伴们都过去了。”

那人身上穿着蓑衣,头戴斗笠,大步往前走“你要找他们?跟我走吧。”

天上的雨又大了些,余秋出门时没拿伞,屋里头的伞已经被同伴们都撑走了。

她缩下脑袋的时候,头上一沉,那挑着马灯走的人,将自己戴着的斗笠搁在了她头上。

“干净的,还有一段路。”

余秋赶紧扶住斗笠道谢,挪了挪手电筒的方向,替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照亮脚下的路。

那人似乎笑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他块头大,步子大,饶是余秋素来步伐快,也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对方。

雨天乡路泥泞,她走得艰难。

那人大概意识到了小知青的不容易,拉开几步之后又会略略停下,等到她追上时再迈开步伐。

如此走走停停,足足过了二十多分钟,他才在处农家小院停下。

院子门开着,这人老实不客气,连招呼也不打就往屋子去。

余秋的手电筒照亮了屋子的墙壁,微微皱眉。

这材料连泥砖都不如,完全是泥巴垒出的屋子。

她真怀疑,这场暴雨会直接泡烂了房子。

等走进屋里头,她几乎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了,因为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到处都是接水的盆盆罐罐,原本就狭窄的屋子简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余秋看着恨不得把自己变成相片的知青们,下意识地挑眉“怎么样?”

一道布帘子将泥巴屋一分为二,里头传来妇女的惨叫“胡奶奶,救我啊。”

跟着响起个苍老的女声“大宝妈,不是好生啊,这是饿老生。”

帘子外头站着两个小萝卜头,一个三四岁;另一个不过刚会走路的样子,抱着大的哭着喊妈妈。

那大点儿的也抹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只拍着弟弟的背哄人。

余秋头痛,有两个孩子干嘛非得还要生第三个呢。真是嫌自己受的罪不够大。

先前跃跃欲试的两位男知青按耐不住,毛遂自荐“让我们试试啊,我们是赤脚医生。”

余秋看着手持电筒翻《赤脚医生手册》的男知青就头痛,头回见上手术台前温习功课的医生。

胡杨拽了把自己的同伴,示意帘子外头站着的小接生员“行了,人家好歹还接生过娃娃呢。”

自己这两位新朋友,看着真不像多有谱。

男知青不服气,将《赤脚医生手册》翻得哗哗响“我看过书的。我还在我自己身上下过针呢。”

小接生员满脸期待“你是大夫吗?你会开刀?娃娃歪着,下来的不是头。”

那男知青赶紧又翻书,企图书中自有黄金屋。

领着余秋进屋的青年农民皱起眉毛“怎么不送卫生院?”

“桥垮了。”接生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话带着哭腔,“送不了。”

小姑娘满怀希冀地看着毛遂自荐的赤脚医生,“你们有办法吗?”

那男知青没从书上找到答案,终于歇火,悻悻地摸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门帘子里头又传来惨叫,大肚子似乎疼紧了,声音凄厉。

苍老的女声安慰她“桂枝啊,孕妇不能拿盐出门的,不然娃娃生下来就会伸手问人讨盐,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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