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牛没病没灾虚度二十九个年头, 人生中第一次尝受到断骨之痛。
突如其来地,没有任何预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放大了那股裂心的痛感, 倒下瞬间,他觉得他要死了, 痛死的,吓死的。除了疼痛和恐惧, 他的大脑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方立安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经过, 回到床上, 抱住被惊醒的弟弟, 姐弟俩一起“瑟瑟发抖”。
“二牛哥!”李章氏也被吓得不轻, 她素来软弱, 第一反应就是找李二牛这个当家人。
等意识到在门外惨叫连连的人正是李二牛时, 李章氏立马掀了被子下床, 摸黑找来火折子, 点燃桌子上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在空气中轻摇,人影随之晃动,像个吃人的巨兽, 映在墙上。配上李二牛的凄声惨叫, 倒是应景的很。
方立安陪着弟弟坐在床上,丝毫没有出去一探究竟的意思。直到李章氏喊她,“大丫, 快出来, 你爹摔了!”
方立安让弟弟呆着别动, 出来的时候, 看到李章氏正跪在地上,满面惊惶,手足无措。
李二牛痛的恨不能在地上打滚,但越动越痛,越痛越动,于是只能拿李章氏胡乱发泄,“啊!我的腿!我的腿!疼死我了!”手握成拳,泄愤般直往李章氏身上招呼。
微弱的灯光下,他疼的满头大汗,涕泪交加,好巧不巧,正倒在先前放的黄汤上,一股子骚味。
方立安十分嫌弃地撇了撇嘴,一秒钟进入角色,只见她紧紧地抓着门框,神色惊慌道,“爹……爹怎么了?”
不等这两人说话,紧接着说,“爹,娘,你们等着,我去叫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除了挨打,李章氏完全没别个主意,听女儿说叫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对!去叫人,快去叫人!”也不说叫谁。
方立安是真的叫人,她和李章氏两个弱女子可抬不动李二牛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隔壁门开的很快,应该是听见她家的动静,准备出来瞧瞧的。
“苗叔,我爹,我爹他……您快去看看吧!”隔壁是一户姓苗的人家,这家人还没分家,四代同堂,苗叔有四五个之多,方立安根本分不清谁跟谁,但这么叫准没错。
“老四老五跟我去看看。”说话的是苗老三,虽然不待见李二牛那个孬货,但邻里邻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他赶了其他人去睡觉,带着苗老四和苗老五去了李家。
兄弟三人来到李家,苗老三和苗老四把浑身污浊的李二牛抬到床上,遣了苗老五去隔壁村找胡大夫。
不巧的是,胡大夫白天有事去了趟县城,至今未归。
所以,要么连夜把人送去镇上的医馆,要么等胡大夫回来。
李二牛当然想去医馆,他恨不得立马痊愈了才好,但是这医馆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去的。
李家小的小,弱的弱,送李二牛去医馆,自家人肯定指望不上。
方立安不好意思再麻烦苗家人,人家已经帮的够多了,再提要求就是得寸进尺。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去了村东头的大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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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牛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做人没有李大牛可靠,做儿子没有李三牛受宠,明明一无是处,偏偏养出了好吃懒做的毛病,谁都看不上他,所以分家的时候给他分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得知大侄女找上门来的原因,大伯娘李赵氏一张脸拉的老长,如果不是碍于李老头和李老太在场,她肯定得阻了男人和儿子。
方立安表示理解,就李二牛那么个东西,要不是为了做戏,让他一直疼着才好,看什么大夫,浪费钱。
毕竟是亲兄弟,李老头和李老太还在,不能不管。李大牛终究还是带着大儿子跟方立安去了,见李二牛痛苦的神情不似作伪,大半夜的去里正家借了驴车,送他去镇上的医馆。
方立安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帮不上忙,被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方立安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心知是病患回来了,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穿了衣服起去开门。
门还没开呢,就听到一串叫骂,“什么狗屁大夫,草他娘的,等老子腿脚好了,看我怎么砸烂他的医馆,个老瘪犊子王八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