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明妍的五连问把楚印辰整个的给闹蒙了, 他是再没想到过的, 女朋友会突然有一天跟他说她想要出国留学, 一离开可能就会是好几年这样的事的。

古明妍问完男朋友话，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出声, 她也想给他留出一段消化这个突然到来的消息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 楚印辰先开了口“你现在是已经决定好了一定要出国留学了吗？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

楚印辰低低的声音响起，听的古明妍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这次她没有再逃避或是再兜圈子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话都说开了，那么就不应该再有一丝的隐瞒。

古明妍“我目前是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了。至于到时候能不能成行，是走学校的公派留学通路还是我自己申请, 这个得看那时候的情况再决定。”

“印辰哥哥，我想趁着年轻，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的时候, 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学习一点东西。但是我并没有出去了就不回来了的意思, 只是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增长更多的见识而已, 并不会看国外发展的好, 就要留在外面了。”

“做下这个决定，其实也是前不久的事。在这之前我考虑过一段时间, 自己心里也挺纠结的。一方面觉得我现在从京大毕业就已经很不错了，以后的未来和前途都是光明的，再说了, 我也舍不得你和我的家人。”

“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是我人生这个阶段中一次难得的机会。我现在年纪还小，就是大学毕业了也才十八岁而已，完全可以不必急着去参与工作和迈入社会生活，再在更高的学府深造进修一番，提升自己能力学识的同时，我也的确是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的，我想要看看别的国家是怎么样的，别的国家的人又是怎么过日子的，我是真的觉得人就活这么一辈子，我就想把所有能够体验的能够经历的，全部都体会上一遍，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之所以决定要毕业后直接出去，我年纪小，时间和物质上都比较充裕是一方面。另外也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若是以后参加工作了，或是有了自己的家庭了之类的情况，那么我就又多了很多的牵绊和责任在身上，到时候可能就更不容易再实现这个愿望了。所以我才想着，早早的出去体验一次，以后也就不用再老惦记着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古明妍话落，男人便跟着开了口“你说以后会有工作和家庭是牵挂和不能放下的责任，那么我呢？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就什么也不是是吗？你就能舍得跟我分开这么久，宁愿承受分别，也还非要坚持出去吗？”

古明妍“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不想跟你分开啊。如果哥哥你在我心里不重要的话，我之前根本就不用纠结这么久，现在还来跟你坦白我的感受了。我要是真的舍得你，是个没良心的坏女人的话，大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你，到时候我申请到了学校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就把你一人留下，你又能怎么样呢是不是？”

古明妍觉得委屈，觉得这男人竟然认为她能舍得下他，好似这对她来说是个多么轻松的事情一样，殊不知她早已为此苦恼烦闷了许久。她觉得有些受伤，语气上就不由地带了点儿气，不由自主的想怼他。

可话说的狠了，她自己多少也有点后悔了。看着男朋友脸上露出的伤感神色，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拉起他的手，轻声的补充“亲爱的，我不是没想过跟你商量，看看你能不能也跟我一起出去，这样我们可以尽量申请同一所学校，那样的话也就不用分开了。”

“但是，我这不是知道你对未来的规划和你的理想嘛。你以后要走的路，并不适合你跟我一样可以毫不顾忌的出去留学，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就改变自己什么，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也是考虑到这些，所以我才没跟你提这个，而是直接问你能不能接受我们两个分开几年的话的。”

“你问我为什么早先没有告诉你我的想法，那是我自己那时候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呢。告诉你的话，岂不是平白的让你跟着烦心嘛。”

“我是想自己先想好了，整理好自己的真实想法以后，再坦诚地告诉你的。我怕自己会被你影响，因为舍不得你，就做出了不去的选择，然后给自己留下遗憾。我觉得这样的遗憾以后肯定也会成为我们两个感情中的一根刺，会让我反复想起，那么对你对我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现在我想好了，就来跟你说了。我们现在才大二，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一起思考要怎么对待这件事。是你愿意支持我的理想，我们毕业后暂时先分开几年。抑或是你不同意，我们再决定要不要走下去。这些，我觉得在这两年里，我们是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好好的沟通这件事，好好的决定我们俩的未来的。所以，我今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也希望能听到你的真实想法。”

古明妍很真诚的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但看着牵着的男人手上还是暴起未消的青筋，她深刻的怀疑，自己的话她的印辰哥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楚印辰之前一直静静地听着古明妍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她字字句句都很坦白真诚，但他却是很难听得进去。他满脑子萦绕的，都是她一个人做下了决定，要离开国内好多年，要跟我分开，而我却无能为力。

楚印辰此时觉得自己对待这段感情特别的无力，对于一向被自己宠爱的无法无天的女朋友，心情也很是复杂。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偏还得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他却无从选择。

抬起脑袋，楚印辰让自己已经湿润了的双眼直视对面女孩的眼睛，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妍妍，你觉不觉得你这样真的是有点自私了。是，你有你的理想，你不想留有遗憾，所以你就一定要出国。如果不出去，那么这件事就会成为你心里的一颗刺，然后会让你想起来的时候就记起，是因为我你才没能实现理想的，你就会很失落很委屈。”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我一心想着我现在跟你感情这么好，我在盘算计划着等到毕业，我们两个就结婚。我们会有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家庭，以后还会生自己的孩子，你和我一定会是最好的父母，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孩子。”

“我不需要你的工作多有前途，我会养的起你，养的起这个家，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我就是这么的计划和想象着我们俩的未来的。”

“可是你现在突然告诉我，你有自己的理想，你要离开几年。那是几年啊！那是国外啊！你就那么坚信我会等你，我们两个的感情就不会变质吗？你也那么信任你自己，不会因为到了更新鲜的环境，心思就飞了，再也不会喜欢我了吗？”

“而对这可能发生的一起，所有的变动，我都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我自己不能出去，你说你不要我为你改变。你说你自己一定要走，不然就是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那么我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不让你去，你会怨我，这件事会成为影响我们俩以后感情的潜在威胁，那我就只有让你远走。然后呢？我就要独自的去面对明明是有对象但是却看不见摸不着你的日子，还得时时刻刻的担心你会不会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会不会突然哪天，又来告诉我，你喜欢上国外了，不想回国了，或是更遭的，你有了更喜欢的人，再也看不上我了，那到时候我又应该怎么办？”

“你现在不用急着否认或是坚持自己绝对不会这样。这些事都是还没发生的，谁都说不准未来会怎样的，那么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会永远保持不变呢？即便是我嘴上愿意相信了，但我的心里肯定也是不安的，你就忍心让我一直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等你回到我身边吗？”

“妍妍，你真的，爱我吗？”

……

古明妍哭了。她从来就没有听过他对自己说这样重的话，尤其是他还问自己爱不爱他，那样质问的语气，简直就是在否定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

虽然明知道他说的很多都不是她的真实意思，她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值得信赖，他很多的说法都是对她有所误会才这样觉得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古明妍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该用什么样的话语让他心安。

她能切实的体会到他现在的痛苦和伤心，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古明妍不想这样，但是她却是一点儿别的办法也没有。

就在古明妍难过的流泪，就差点儿一个心软之下，都要说出“那我不出去了，我舍不得你”的话的时候，楚印辰猛的放开了她一直牵着的他的手，像是不愿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似的，飞快的离开了。

一个人被留在房间里，古明妍之前因着跟大舅达成了合作而给她带来的所有喜悦之情荡然无存，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想的全都是自己的男朋友生气伤心了，她要如何才能挽回这段感情的事。

理想和爱情到底应该如何平衡？她真的甘愿放弃其中任何一个吗？真的必须要从这二者里面做出选择吗？

她没有答案。

那天楚印辰离开以后，一直到八零年的农历年快要过去，他都再没有来找过古明妍。甚至就连楚子风和邱雅兰过年时来古家拜年，他都没有露面。

两人这次的矛盾闹得十分严重，这样不见面没有联系的日子，持续的时间比之前那次因为周天宇的那个拥抱产生误会的时候还要长。

尽管古明妍自己心里有事，整个年下过的都没精打采的。

但是，她个人的心情并不能代表全家人。今年家里因为宁老爷子和宁荣书的认亲成功，算得上是大喜事一件，这个年就过得格外的隆重。

宁老爷子在家里大宴宾客，除了跟家人团聚之外，还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也算是一种昭告天下的方式，告诉大家，他宁秋泽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也终于是找到了家人和归属了。

整个年下，古明妍的四合院儿都热闹的不行。除了原本的古家人和宁家人之外，古明妍的二舅宁荣臻一家，也在年前坐火车来了京都，来这边与他们夫妻两边的父母团聚过年。

周家因为周晓军一直都没有再婚，现在也是一个人过，加上今年女儿女婿也来了京都，他们那“牺牲”多年的老亲家也从国平安归来了，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儿。

于是，周老和林老两个一商量，也想叫儿女们都能跟父母一起过除夕，干脆就直接来了古家，跟着大家一起过年了。

古家一大家子，宁家一家子，再加上周家二老和周晓军，1980年的农历新年，几十号人一起聚在大四合院儿里，大家亲连着亲的，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起了大年。

由于事先的准备工作，毕老太太和白敬龄两人早就带着赵婶子和钱婶子做的都差不多了，又有宁秋泽不计代价的大手笔物资输送，加上年前大家都闲了下来，空出了时间可以帮忙做菜收拾啥的，所以尽管这个年家里人数众多，倒还真没有哪个觉得特别累到的，轻轻松松地就整治好了几大桌的年夜饭。

叫着家里的小辈们一起去院子大门口点了几挂宁老爷子特意弄回来的红鞭后，年夜饭就在这爆竹炸响的喜气声音里，正式开始了。

除夕晚上开席前的祝词，古老爷子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了宁秋泽。

宁秋泽也是当仁不让，端着酒杯就站了起来，思考着自己得说点儿啥才应景得体。

看着下面一众的子孙至亲，瞅了瞅坐在他身边已花白了头发的老妻，宁秋泽一时也是无限的感慨涌上心头。回想起几十年来的分离，再看到今日的团圆，千言万语到嘴边了，真说起来却好似没有什么精准的词汇，能够准确的表述的了他此刻的心情了。

众人也都看着站立在主位的宁秋泽，各自心里也都莫不是酸酸软软的，只觉得像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真真像是梦里梦到的似的，多多少少带着点儿不真实感。

宁老爷子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没有多少长篇大论，只举起了酒杯，说了句“往日不可追，珍惜当下，把握未来，祝在座的各位都能心想事成，祝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干杯！”

“干杯！”

“干杯！”

老爷子干了手里的酒，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互相碰杯庆贺，几乎全都干了这第一杯的酒水。就连最小的古明万和古明岁两个，也都喝空了他们的小酒杯。

这年头还没有后世除夕夜必备的节目——春节联欢晚会的出现，全家人吃过年夜饭以后，收拾整理了一番，便全部聚集到了大客厅，准备一起守岁。

宁荣臻一家远道而来的，古明妍早早的就给他们准备了合适的院子就不用多说了，今天就连周老他们一家三口，古明妍也坚持着不叫他们大晚上的赶夜路回家，另外给收拾了一个小院子，专门打扫了三间厢房用来住人，安排他们守岁后直接住下，等到第二天早晨起来，吃过饭后再回他们自家待客去。

古明妍收拾了三间屋子给老师一家，但其实最后用到的不过只两间而已。

那间她给周天宇准备的，原以为他放假过年了也会一起来吃年夜饭而预留的房间，却因着这人今年压根儿就没回京都过年，就这么被空了下来。

周老他们刚上门的时候，古明妍见周天宇没跟着一起，还当他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要晚点才能来呢。

却没想到问了老师后，她才知道，她天宇哥哥今年主动申请了在部队执勤，直接就没回来过年。

林白看古明妍一脸的不解，面上写的都是怎么天宇哥哥大过年的都不回家的疑问，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用牵强的理由解释“妍妍啊，你天宇哥他之前不是受伤了吗。虽然现在已经没事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到他以后的升迁啊这些的。”

“其实我和你周老师也不大懂他们的规矩，只他说是过年不回来的话，也算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不想放过，所以就没回来了。”

“哦，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了封信，说是问候你过年好的，你回头看一看啊。要回信的话，就照着这上面的地址直接给寄过去就可以了啊。”

林白说着，就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古明妍。

古明妍伸手接过，虽然对天宇哥没能回来过年而感到遗憾，但她想到他这个做儿子孙子的过年都不回家，最难过的肯定还是老师他们了，于是她也就顾不上自己的心情了，赶紧的又安慰起林白来。

林白听着小姑娘善解人意的安慰她不要多想，男孩子就是没良心，看重自己的事业也无可厚非，以后肯定就不这样了。还说明年他要是再敢这样，她就会替自己教训他云云的。

林白面上听着，心里却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淡淡的酸涩。

去年孙子回京都那次，坚持要等妍妍开学回来见她一面再走的时候，她那时就有些察觉到了，天宇这孩子对妍妍估计是有点儿超出兄妹情外的想法的。

那天下午他孙子在家门前对妍妍的那个拥抱，其实她在家里，透过玻璃窗是看见了的。

作为过来人，她自然是明白孙子的心意的，但却因为不好插手他们小辈们的事，到底是没有多做什么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