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知府小心的看了一眼徐院长, 见他微微有些皱眉,心中欢喜, 嘴上却小声道,“岳丈, 我这亲家向来如此, 您莫要见怪。”
徐院长沉着脸点了点头, 而后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张家小姐, 她的样貌自不必说,然而让徐院长满意的则是她的一双眼睛, 干干净净, 如琉璃无垢。此外,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温和平静, 并没有寻常商户人家该有的市侩与奸诈。
“无碍, 既是岳家, 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又何须这般见外。婉婉, 你且将亲家搀扶起来, 天大的事情, 慢慢说也是能解决的。”徐院长缓缓说道。
周氏听了,顿时如找了主心骨一般,擦了擦眼泪,就到徐院长跟前与他详说。徐院长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下来,并未说周氏半句不是,而是转身问葛宇彬道, “宇彬,按理此事没有老夫插嘴的余地,只是作为旁外人,我只说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也是读书人,自该知道如何取舍。”
葛宇彬一脸憔悴道,“外祖说的在理,彬儿左思右想,仍是不愿与此等恶妇共度一生。爹,娘,儿子每每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两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只要一想到那个恶妇,儿子真的是寝食难安。”说到孩子的时候,葛宇彬又哽咽起来。
周氏听了,忙又哭着求情,同时许下保证,张娴日后定会贤惠仁爱,不做任何恶事。然而葛宇彬却是不理,只跪在厅堂中央,求徐氏葛知府应下他休妻的要求。
“婉婉,人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且让彬儿自己处理就是。只是休妻一事,事关重大,且需将亲家公并张家小姐一并喊来好好商议商议。彬儿,纵然你与张家小姐做不成夫妻,可也不能做成仇人。不然,于你于她都不是好事。”徐院长并不反对葛宇彬休妻。张娴行事的确太过恶毒,不仅葛宇彬危险,他还担心她会伤害婉婉。毕竟这位张家大小姐曾经把错事往婉婉的身上推卸过。且看她母亲行事作风,偏执自我,又不守规矩,娶妻如此,实为乱家之始。张娴虽不为轩儿之妻,可终究是葛家妇,一笔写不出两个葛字来,同宗同族自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葛宇彬见徐院长并未反对,忙磕头谢恩。至于葛知府,他则开口让管事去张府邀请张灏并张娴,同时还悄悄使了个眼色,让管事记得之前的安排。
大管事点头退下,先是派自己的儿子去寻找刘员外,而后自己才驱车去张府请人。
葛府内,周氏仍是哭哭啼啼,心里连徐院长也恨了起来,暗自咒骂他人老心黑,不知怜惜她女儿一个弱女子,又恨葛宇彬半点不顾夫妻之情,心中委屈无处发泄,又怕葛家仗势欺人,忙又慌张的让贴身婆子回娘家请哥嫂过来助阵。
张楚见周氏哭的可怜,心中原还有些疼惜,且不管她是好是坏,只这一番慈母心的确让人动容。然而也正是她这番慈母心,才纵容的张娴不知天高地厚。
张楚还未感慨完,就听周氏板着脸道,“楚楚,你没见娘身子不舒服么还不快给娘揉揉腿儿你个不孝女,别以为自己攀个高枝就能不敬父母。这葛家最爱休妻,你当自己命能多好,哼,我看葛大少爷身子一好,你也是个被弃的命。”周氏心里实在是太憋闷了,只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张楚身上。也是因为张楚得葛家大少爷看重,她方才按捺不住的想作践她。
她倒要看看,葛家是不是真心看重楚楚。若是真心看重,待会儿定会有所行动。如此,她也能借着这个贱丫头为娴儿讨些好处。
不管如何,她女儿不能被休。
周氏这话音一落,徐氏面色顿时一变,当即站起身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淡淡道,“亲家身子若是不是,寻几个丫头伺候就是。怎么,张府的丫鬟连敲个腿儿揉个肩的事情都不会么既如此,花妈妈,你去喊几个丫头过来,好好伺候伺候亲家,万不能让她累着伤着,不然岂不是我葛家的罪过了。”
周氏此举分明是落她葛家的面子,怎的,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了不成
徐家乃诗礼传家,书香门第,何曾见过周氏这等不讲规矩之人,当即面上也有几分不好看,徐母顺势拉过张楚,赞道,“亲家太太不说,我这老婆子还不曾注意到这般漂亮的姑娘。瞧这通身的气质,与我这外孙可真是般配。好姑娘,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你且好生收着。”说完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玉镯子,瞧其成色就知非寻常品。
徐母说完此话,徐母的两个儿媳妇也分别从身上拿下一样首饰赠与张楚,并赞道,“亲家太太真是命好,能有如此好的女儿伺候着,怪道一般的丫鬟都不肯使唤了。”
众人三言两语的夸赞张楚,只将周氏气的面目可憎起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张楚这个庶出丫头竟比自己的嫡出女儿还要受欢迎。
周氏还想闹腾,却被徐氏一句话给压了回来,只听徐氏淡淡道,“想来周县丞知道亲家太太这般威风,也不会太过担心了吧。”
早知如此,她当年实不该给葛宇彬寻这么个亲家,当真是害了葛宇彬,也不小心连累了她的轩儿。若没有葛宇彬与张娴的这桩婚事,她再为轩儿寻张楚姑娘为妻,想来会简单很多。
想到此处,徐氏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周氏消停之后,整个正厅的气氛就变的轻松起来,葛知府还颇有兴致的与两个大舅子吟起诗来。至于徐氏等人,则围着张楚说话,其中徐氏的两个嫂子仔仔细细的端详张楚几眼后,不约而同的想道,“小姑子此次还真是碰着了,此女眼神清正,知书达理,还真是歹竹里头出好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