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集的百姓虽然不齿徐土所做所为, 却并没有打算将徐土送交官府。徐家集半数以上都是徐氏宗亲,在如今的年代, 许多时候宗法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最终徐土被以镇长为首的徐氏宗亲判决鞭笞四十, 当众行刑。对于被虐打致死的宝娃而言,这个判决委实太轻了。闵秀秀气得跳脚, 叫着卢方将人送去县城衙门治罪,却被石慧拦住了。
“婶子拦我作甚,难道这畜生不该死吗”闵秀秀看着风风火火,内心却是非常柔软。
“自是该死, 这样的人死十个八个也抵不了宝娃的性命。只是将他送去县衙有用吗莫说县衙, 便是告到天子脚下开封府, 他也不会为宝娃偿命。”这话残忍却是事实。
千年后, 号称依法治国的法治社会,父母杀子的案例亦是寻常至极。可有几个会因为杀子被判偿命的更不要论如今这个讲究三纲五常, 无论父母做了什么事, 只要晚辈状告长辈一律被打为忤逆的社会了。
君为臣纲, 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父系社会中, 妻子儿女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根本没有独立的人格。说白了,不管你有没有犯错,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出头。相反在这里若是妻子孩子因为家暴去官府告诉十有会被扣上不守妇道、忤逆不孝诸如此类罪名。
皇权不下县,朝廷最低的官职是九品县丞, 小的镇子、 乡、里没有正式的政权机关。在宋朝,朝廷会任命乡间地主为里正、户长和耆长,统治和控制百姓。这就是为什么地方地主豪绅在本地地位斐然的缘故。
对于一些没有背景和经验的年轻官员而言,外放是机遇同样也是极大的考验。地方地主豪绅势大,加上几乎世袭的典吏制度,官员没有手段被下面的典吏和地方豪绅架空都是常有的。
徐家集是小镇,徐镇长是徐家集的最大地主,亦是徐氏族长,管理着徐家集的课督赋税和逐捕盗贼。徐土杀子在人看来固然残忍至极,可就算送交县衙,判决也未必比现在重。甚至,徐土诬陷镇长的罪名都可能比虐杀亲子来的罪重。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闵秀秀有些不甘心。
老天爷有时候真糟心,闵秀秀和卢方极想生个娃娃不拘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可明明两人身体都极好,闵秀秀却迟迟不曾有孕。好在卢员外性子稳重宽厚,对妻子爱重并没有因为无子就想着纳妾。徐土这样连养家都做不好,肚量小疑心重的人,送子娘娘却偏要给他送娃娃,委实太坑孩子了些。
“要惩治一个人有时候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残忍。”
“婶子的意思是”
“秀秀,你可想过为何那徐土怀疑妻子与人相好,却没有当面拆穿而选择暗中潜入家中将孩子带到村外虐杀”
“徐镇长不仅是镇长更是徐氏族长,本地里正,徐土不敢与镇长明面作对。”闵秀秀猜测道,“若非我们在香上做手脚,他做贼心虚,怕是不会招供此事。就算宝娃娘当真与镇长私通,这孬种多半也不敢拆穿。”
徐土只是普通百姓,镇长无论那一重身份都足以摁死他。这件事无论真假,镇长收到消息或因自己被冤枉或为灭口,都会收拾他。一旦镇长知道了,徐土根本没有胆子杀死“野种”。
“此其一也”
“要我说,那徐土必然想到娶媳妇费钱,娶不起第二个,锤杀了野种,还能生个亲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杀的就是亲生儿子。”蒋平随口道。
“小蒋看的透彻。”石慧颔首道,“人本身是动物,被称为万灵之长是人有了礼义廉耻。一旦舍弃了这些做人的准则,与禽兽也没有什么区别。”
狮子和猴子等动物都有杀死其他雄性幼崽的行为,可是为了延续,他们不会杀死雌性。对于雄性而言,雌性是一种财产,一种可以为他延续血脉的财产。
撇去宝娃娘没有偷情的前提,哪怕此事为真,以人类社会标准而言,有罪的是宝娃的母亲而非宝娃。可是对于徐土而言一旦舍弃了作为人的底线,杀死非亲生的孩子,留下妻子是最有利的。
“照你们这么说,这混蛋养好了伤,再生一个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闵秀秀没好气道,“那宝娃那个可怜的孩子岂非死的太冤枉了。”
“是啊,若让他再生一个,过个年,怕是再没有人记得枉死的宝娃。可怜宝娃小小年纪,无辜枉死,不能进祖坟宗庙,连享祭祀的机会都没有。”卢方亦叹息道。卢方在江湖上虽然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可是他对妇孺总是心软的很。
石慧轻描淡写道“你们说的对,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替天行道,帮一回忙。比如让徐土日后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日后他回一日比一日后悔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卢方、韩彰、徐庆、蒋平莫名觉得下身一凉。
闵秀秀却露出几莫兴趣“婶子是说”
徐氏族人已经将徐土绑上柱子,准备当众行鞭笞之刑。石慧笑着看向了前方,弯腰捡起了三枚小石子扣在了手心。待那行刑之人鞭笞过半,将三枚小石子分别打向徐土的漏谷、地机穴位和箕门三处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