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我当初是怎么觉得信王值得信任的呢是我当时眼睛瞎了,还是如今的记忆错乱了皇帝莫不是被借尸还魂了吧
“你好好答应朕的条件,把小衣给了朕,不要给他弄什么娶妻纳妾通房丫头的腌臜事儿,朕自然会给他捂得严严实实的,不叫人知道他和朕的关系。你要是不肯答应”反正吹牛不上税,谢茂叉着脚信口开河,“你敢给他娶老婆,朕就敢下旨,叫黎王去你家下聘,把他抬进长秋宫里当皇后”
在谢朝,皇帝是没有资格左右臣下的婚事,顶多牵个线做个媒,撮合两姓。懿旨赐婚也是有体面的家族议婚之后,进宫去求皇太后、皇后给个恩典荣耀,并没有皇室强行把东家闺女嫁给西家小子的事。
不过,皇帝要娶哪家闺女做皇后,这还真不用跟朝臣商量,直接下旨过聘就行了。
甭管有道理没道理,这是仁宗朝的旧例。
衣尚予吵嘴一向不怎么行,在文帝朝时,朝堂上打嘴仗,他打不过就直接上手揍,赫赫凶名是揍出来的。现在跟皇帝吵架,他总不能骂皇帝的娘,更不能按住皇帝一顿猛揍,气得咔嚓一声,生生把手里拳头大的土瓷茶碗捏了个粉碎。
朱雨与银雷立刻警惕地盯住了衣尚予,惟恐他出手伤到皇帝。
谢茂就不怕这个,衣尚予前两辈子被谢芝弄死了都没造反,怎么可能现在杀皇帝不过,他见好就收,坐直身子认真说道“姊夫,朕虽不能给小衣子嗣后代,衣家不是挺多孩子么以后过继一个给小衣,朕必会深宠深爱”
衣尚予问道“陛下以为臣担心的只是子嗣后代”
谢茂一愣,听出衣尚予口风有了松动,忙赔笑道“您还担心什么您说,咱们一起想辙安心可好”他刚开始叫姊夫,现在就一口一个您字,用了敬称,这是把衣尚予当老丈人了。
衣尚予却不可能说,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会好好对我儿子。
他不信任皇帝,问题是,皇帝也没想过取信于他,皇帝只是威胁他。
他能不受威胁吗皇帝真的发疯一道圣旨把衣飞石立为皇后,他难道还能一怒之下召集旧部,打进皇城把儿子抢回来他表现得再是强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没什么钳制皇帝的办法。
只要他还是个心念天下的忠臣,他就只能被皇帝威胁,毫无还手之力。
他在京城蜗居五年,深居简出,也正是因为他看穿了自己的无力。
他在此时才感觉到一种失望的愤怒,他觉得如果衣飞石不主动去招惹谢茂,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祸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从皇帝手里保护住儿子的能力,他警告了儿子许多次,不要去招惹信王。现在兵甲归田,陈朝已灭,衣家再不是从前的衣家,他连震慑住皇帝、不许皇帝肆意妄为的能力都失去了。
皇帝就这么大咧咧地找上门来,找他要儿子那是儿子,又不是闺女他怎么给
他沉默许久,突然双手撑住轮椅,缓缓跪在了地上。
自谢茂重生以来,衣尚予的姿态一直放得很高,他身携不世之功,被皇室朝臣高山仰止,哪怕有君臣之分,孝帝时就很少真的让他跪拜施礼,还没见礼就得叫免。到了谢茂这一朝就更是如此了。
衣尚予表面上显得很谦逊,那是没人碰到他骨子里的孤傲。他一生纵横沙场二十年,打灭无数小国,坑掉陈朝半壁江山,天下战将无人能敌,号称军神,他正经看得起谁
他从来不求人。向来都是旁人求他。
如今他跪了下来。
谢茂心道这回难缠了,衣尚予就郑重理正衣冠,向他磕了头,俯首道“恕臣狂妄。臣自武隆三年列身行伍,一生戎马拼杀,从不乞功。今日腆颜向陛下求个恩典,求陛下看在臣为朝廷流血拼杀数十年的份上,饶了臣的儿子。”
“朕珍爱他,待他好,何谈一个饶字”
谢茂一挥手,朱雨、银雷都知道他大概要放大招了,赶忙低头蹿了出去。
竹帘子四面放低,没人知道水榭里发生了什么事。谢茂极其不要脸地朝着衣尚予跟前一跪,一样认真地说“朕也求公爷饶了小衣。他与朕两情相悦,根本就不爱妇人,公爷为何不能答允朕呢朕与他安安稳稳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一起治理天下,共享太平,怎么就不行呢”
衣尚予动作迅速地侧身一避,没敢受皇帝地拜礼,差点连残废都忘了装。
他自问已经豁出脸去了,结果这皇帝更加没底线。堂堂九五之尊,说跪就跪,简直无赖
“陛下是要逼臣亲手杀了他吗”
谢茂眼睛瞬间就红了“你凭什么杀他”
“凭臣是他的父亲,凭他媚惑君上不近纲常阴阳交泰、雌仰雄伏方为天道,男子之间聊作排遣足矣,他竟然敢勾引圣君不纳妃嫔荒废子嗣,臣杀他有何不可”衣尚予反斥道。
谢茂看着他眼底无比冷静的情绪,根本不带一丝杀意,就知道他是在瞎扯。
“朕说了,朕会保护好他。”谢茂承诺道。
衣尚予的眼神很明显,他根本不信。
就算皇帝一辈子都不变心,一辈子都宠爱保护衣飞石,皇帝总是会死的吧
就谢茂这个弱鸡身体,八成活不过衣飞石。一旦皇帝死了,一旦皇帝为了衣飞石一生不选妃立后的消息传扬出去,衣飞石必死无疑。
“臣可以不给衣飞石准备婚事,臣可以让他孤身终老长伴君侧。”
衣尚予也提了一个条件,“只请陛下下旨采选嫔御。”
“皇长子诞生之日,臣亲写契书嫁子入侍,从此以后,衣飞石只作陛下禁脔。他若私近妇人,臣必亲手杀之,向陛下谢罪。”
谢茂听得出来,衣尚予一番做作都是为了衣飞石着想,不愿衣飞石落个祸国佞幸的下场。
可是,他还是气疯了。
什么叫写契书嫁子什么叫入侍什么叫作陛下禁脔你把小衣当什么东西啊,卖给朕做奴婢吗
什么叫小衣私近妇人,你就把他杀了你凭什么杀他啊,他是朕的小衣啊,就算他偷个妇人,朕自然会打他屁股,轮得着你来喊打喊杀吗你算哪根葱
朕与小衣好好儿的小日子,凭什么就要找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添堵啊你是小衣亲爹吗
他冷冷地盯着衣尚予,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击片刻,突然问“公爷向朕提这个要求,可曾问过小衣他希望朕有妃子么希望朕有皇子么”
衣尚予当然没有问过衣飞石。他是衣飞石的父亲,他能替衣飞石做一切决定,这还需要问
皇帝的问话让他想起聪明不外露的二儿子,小石头一向乖乖的模样,可骨子里就有一点儿傲性,相比起直率刁狂的小金子,小石头看似绵软乖顺,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他心里一直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想法,与父母尊长不符时,他会小心翼翼地收敛着,不起争端,可他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念头。
“朕知公爷自诩生父,执掌小衣生杀大权,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想卖就卖”谢茂简直是越说越生气,口含嘲讽,“叫他娶妻他就得娶,叫他跟男人就得跟”
“可是,公爷也别忘了,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
“不止小衣该多听听朕的旨意,公爷也是谢氏之臣,朕也是公爷之君父”
“朕,就没有生杀大权了吗”
衣尚予看着他。
谢茂登基整五年了,除了祭祀,他就正经没再下跪过。这会儿跟衣尚予赌气似的互相跪在地上,硌得他膝盖一阵阵的疼,心里就挺后悔,以后和小衣发脾气也不能罚他跪了,铺着垫子也不行。
他疼得不耐烦,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揉腿一边说“朕也有生杀大权。朕向你和小衣使了吗可见朕对小衣的珍爱与你不同。你把他当个物件,当成附庸,朕才是真正珍重爱惜他的人。朕能为了他禁欲守贞,朕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朕是皇帝朕都能做到,你凭什么不相信朕”
衣尚予怔怔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朕不选妃,太后也不催促朕,你就不觉得奇怪”
“朕早几年就带小衣去给太后磕过头了,朕养的几个皇嗣都记了玉牒,你以为朕是一时新鲜”
“你儿子天天睡在朕的枕边,他的身手你不知道么伸手就能把朕掐死远遁千里,朕要是对不起他,你还怕没人给他讨公道他自己当场就把仇给报了”
“你是怕朕死了,有人欺负他”
“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朕都栽在他手里,这世上还有人斗得过他”
谢茂揉着膝盖,没有说自己最后迫不得已的打算。
他相信自己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但是,如果真的阴差阳错,到他临终之前出了岔子,他也相信衣飞石的能力。他不可能让衣飞石没了下场。若嗣君对衣飞石稍有恶念,他宁可一道圣旨传位衣飞石。
他相信衣飞石得到了他的准许,拿着他的圣旨,就一定能安安稳稳地活到寿终正寝。
这是谢茂最后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所以,他现在也绝不会对任何人说。
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