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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1 / 2)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 淮南王妃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那干枯的身体像落叶一般,眼看着就要消散在尘泥之中,喉咙不停发出“嗬嗬”的声音。

“母妃, 我是湖阳我是您的女儿啊,您看一看您看一看我”

湖阳泪如雨下, 看着枯叶一般的母亲束手无策。想抓住对方,又怕一个使力就将几近枯朽的淮南王妃捏碎。

那无助的样子, 早已不见往日的飞扬跋扈。泪水将脸上敷着的粉冲刷掉, 一条条泪沟纵横, 妆容花得一塌糊涂。露出真容的地方皮肤褶皱明显,且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斑。

淮南王妃的眼神越发的涣散, 最后终于沉寂。随着最后一声干“嗬”,再也没有了生气。湖阳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拼命摇着头后退。

“不您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您怎么能就这样死了我还有好多话要问您, 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和您说”

她用尽全力喊着, 捂嘴跑了出去。

晏玉楼替淮南王妃合上眼,手在对方的鼻子下方一探,果然已经气息全无。这个被世人艳羡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和淮南王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就像一个活死人,活在淮南王深情的谎言中, 死在世人传颂的佳话里。

方才那一瞥,湖阳的面色很是不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怎么会出现那样老态的皮肤。怪不得最近见对方, 每回都是浓妆艳抹。

晏玉楼朝床上的人深深鞠躬默哀数秒,出去找湖阳。

远远看到那竹林尽头的湖阳,她轻轻走了过去。对方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莫名觉得心酸又悲切。

“为什么她为什么这样死了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她我好想问她”

悲伤中的湖阳,连本宫二字都不用了。

“公主,节哀。”

湖阳回头,脸上泪痕交错。显露出来的原色更多,更加让人不敢相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晏玉楼都不会相信这人是湖阳公主。

她不知道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显而易见,贵为公主的湖阳这些年想必过得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光鲜。淮南王对淮南王妃的深情是假,对湖阳的爱女之情未必就是真。真爱女儿的男人,必当以女儿的名声为重,而不是一味纵容。

湖阳会有今日的臭名昭著,后面定有淮南王的默许。

“你一定觉得奇怪,奇怪我的母妃为何会在此处也一定奇怪,我为何扮成这副样子来找她。哈哈天大的笑话人人都说我父王爱重母妃,自母妃逝去后不敢再娶。谁能想到我母妃根本就没有死你能想得到吗不你想不到,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呜”

有风吹过来,竹林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极像有人在悲鸣。她们在庄里呆了这么久,这个地方都没有人过来,晏玉楼敢肯定淮南王妃应是饿死的。

湖阳一抹眼泪,摸到自己褶皱不平的皮肤,眼神凄迷起来。

“侯爷害怕吗看到我如今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我很丑”

“不丑。”

“侯爷真是个好人我多想有个像侯爷这样的朋友。可惜我没有福气,像我这样的女人,只能配贺林那样的下贱货色,怎么配与侯爷在一起我是公主啊整个宣京城除了宫里的两位太后,再也找到不比我更尊贵的女人。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惨这么苦我想不明白。谁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晏玉楼没有办法回答她,这世间恐怕只有淮南王才能给她一个答案。面对痛苦询问的女子,晏玉楼第一次词穷。

她回望着那竹林中的屋子,突然脸色大变。

只见屋子上方浓烟滚滚,火苗乱窜。

“怎么着火了”

湖阳也是一惊,泪眼看去,立马狂奔。

火势突如奇来,且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火舌席卷着整个屋子。那艳红的火舌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充斥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人是根本进不去的,便是有水也扑灭不了这么大的火。

湖阳的脸在火光中越发的诡异,那扭曲的五官堪比烧毁的屋子。一寸寸崩塌着,最终变成焦黑的灰烬。

烟火中,晏玉楼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心中恍然明了这火为什么一下子能大成这样,显然无论他们来不来,这火都会烧起来。淮南王妃的屋子周围,必是洒满黑油。所以这火才会片刻间烧起来,扑都扑不灭。

“父王你好狠的心哪”

湖阳喃喃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不可自抑,笑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她的状态极其不对,像是疯癫的前兆。

“情深义重终生不娶,好好听的笑话啊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过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哈哈天下人全都是蠢货,居然信了这样的笑话真是可笑啊可笑啊”

“公主,我们快走吧。”

火这么大,庄子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们还是躲着些的好。湖阳恍若未闻,晏玉楼一下子将人拉起来拖着就走。

“你不要管我晏玉楼,你干什么要管我我真该早些死了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一切”

“说什么胡话,好死不如赖活,你可是公主,天下人羡慕你都来不及。想想那些卖身为奴的女子,想想那些食不果腹的人,你不知幸福多少。”

“我你相不相信,我其实宁愿做一个农女”

晏玉楼才不信,真让她去做农女,嫁一个农夫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保证没多久她就受不了。要是换成以前的湖阳还真拉不动,现在轻多了。

两人才离开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往竹林跑过来。她心一惊,趁着庄子里人都往竹林那边跑,两人顺利地出了庄子。

无人之处,晏玉楼松开湖阳,湖阳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眼神痴痴望向那庄子的最高处,看着那股冲天的浓烟。

“死了她就这样死了,真好啊。再也不用受苦了再也不用受苦了只留下我,留下我一个人还要继续受苦我真的有好多话想问她,这些年我都快被自己逼疯了。晏玉楼,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当面问她,我想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生下我”

湖阳的头埋在自己的膝弯中,抱着哭起来。晏玉楼这才发现,她真是瘦了许多。这样蜷在一起的女人,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可怜又无助。

“我想天下大部分的父母,都是因为爱孩子想要孩子才会生孩子。”

“爱我什么是爱”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晏玉楼也没有办法立刻回答她。

她哭了一会儿,又笑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自己站起来,眼神高傲地睨着就像从前一样。可是那脸上的泪痕,苍老的脸色都和以前的那个湖阳判若两人。

“晏玉楼,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曾经我想借你的手替我查清我母妃的事情,但是如今我母妃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为何”

“这是我淮南王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要是总想窥探些什么,我怕会对你不利。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自认为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世人耻笑我唾弃我,我都不在乎。我活着不是为他们,我是为我自己。但是你不同,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不值得为我这样一个人葬送自己的前程。”

晏玉楼看着她,实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今天的湖阳,给人的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远望着那高处的浓烟之处,浓烟中带着火光,显然火势还未扑灭,黑油之威所到之处不成灰烬不熄灭。她思忖着今日之事,越发觉得有人故意为之。那庄子既是王府的产业,为何守庄之人如此松懈,像是早知有人会寻来般并未对进出之人多加盘问。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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