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似乎没有想到突然出来这样的节拍,有点慌了神,就甩下一句:“择时改议。”准备先这么搪塞过去。不见得就是郕王宅心仁厚,只是现在厂卫这一摊还在王振旧部手里,要不就得连根拔起,要不就别动,不然无法断根反受其害就麻烦了。
但这时朝堂上又沸腾起来,那些大臣就不依了,一定要郕王拿主意。李贤死死扯着又要奔出去的丁一,却压低声音对他道:“如晋!你本来连列入朝班的资格都没有,今曰第一次上朝,守些规矩为好!”其实很多话李贤是没法在这场合说,别看大明朝上班能打架,这里面水深着呢,丁一跟愣头青一样,着实让李贤放心不下。
一众大臣就哭将起来,明朝官员是有这传统,哭殿。题外一句,袁彬动不动就哭,约莫也是这年代的风气。反正大家就哭将起来,除了丁一和马顺之外,百官皆趋进跪,恸哭不起上奏道:“圣驾被留全是因为王振所致,殿下若不速断,何以安慰人心?”就是要逼监国立即表态。
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看着,就冷笑开口训斥群臣:“你们要造反么?监国都说了国家自有处置,你们现在干什么?还不退下!”文武百官自然不干,本来就是要找王振余党算帐,这马顺就是实打实的王振走狗,要是被他这么喝退,那大伙脸面何存,于是纷纷嘴炮训斥起马顺来。
丁一看了心中暗叫不好,马顺说来就是个蠢人,不说原本该锦衣卫干的军情侦察完全是空白的,就在权利场上,他也是只会给王振舔菊,这时节王振死了,他一不知道收敛,二不知道收买人心,还认为自己是天子亲军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谁也动不了他……丁一却是知道,马顺要玩完了,就是今天!
所以在吵成一团的朝臣之中,便听得丁一暴吼一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李贤被他吼得失神松开了手,一时朝堂之上竟也失声静了下来,真个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在这个八品小官的身上。
丁一挺身收腹,一步步行到马顺跟前,开口道:“现在怀疑你渎职,而导致国家安全局势出现极大问题,直接关系到二十万大明军人的生死,所以想请你回国土安全局衙口问话,马顺马大人,你可有话说?”
马顺愣了一下,却大笑了起来:“丁如晋啊丁如晋!某不知道你是真的蠢到无药可救,还是真的威武不能屈!某且问你,你可知道此间何地?此时何时?难道你以为,没有你那世叔,谁人会理睬你这芝麻绿豆大的八品小官?呸!”
“丁如晋!你太放肆了!你不知道自己越权了么?你那小衙门只能请四品以下官吏去请话!”边上有个从五品的武官,丁一也不认得,大约是马顺的党羽之类的人物,看来却是读过国土安全局衙门的吏部行文,这也不出奇,本来这个衙门干的事,其实原先也就是厂卫在干,只不过在马顺手里,跟没有是差不多的。
听着这人的话,丁一也不理会他,只对马顺说道:“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如果你没有钱请讼师,国土安全衙门会给你指定一位讼师。如果你拒绝问话,将视为反抗,当场格杀勿论。”转身却对那从五品的武官说道,“他是武官,还是文官?”
那从五品武官还要开口,却听马顺一把推开他,狰笑道:“什么问话?大明天子亲军锦衣卫都指挥同知马顺在此!监国已说了,择时改议,尔等还在这里喧嚣什么?统统都退出去!不然就请你们去北镇抚司的大狱里,让你们吵个够!”
一时四周大汉将军、禁卫纷纷下意识持枪执刀,毕竟马顺就是他们该管上司,那些文武百官便有点怂了,马顺把手一挥,就有两个大汉将军直接冲入,把那右都御史陈镒架起,就要往殿外拖将出去;于谦于大人看着架势不好,连忙过来拉扯,“哧拉”一声,被其中一个大汉将军一扯,于谦连袖子也被撕开了。
一下子奉天殿里就静了下来,这回倒不是百官恐惧了。
如果说平曰时王振搞那些官员,或许本身那些官员也是身上有不干净的,毕竟不是人人如于谦这么不爱富贵;有一些又是王振贪婪,索贿不成结下私怨之类的。这里面也只能骂王振手段歹毒,骂他专权。并且王振有些时候也就是充任英宗的刀罢了,百官又不是瞎子,如果不是英宗默许,王振敢这么搞?
但是不论是谁也不能否认,土木堡之役葬送二十万明军的这桩事里,王振怎么开脱也推卸不了他的责任。那些殉国的官员,有尚书,有首辅,有勋贵,如果王振听听英国公这种老帅的意见,何至于会一败涂地到这等地步?
这沉默,是愤怒的酝酿,是暴发的前奏。
户科给事中王竑脾姓急躁,当下猛然起来咬牙切齿吼道:“王振在时你狐假虎威!现在到这时候了,你还敢这么放肆!诚歼党也!”刚好他在马顺身边,眼看就要和历史上一样发难,此时却有一只手握住了王竑的手腕,这给事中真是个火姓人,张嘴就要骂人,谁知抬头却看捉住他的是丁一,只听丁一问道:“今曰国土安全局衙门请马顺马大人回去问话,马顺拒不从请,还企图反抗,王大人,你可敢为此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