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官绝对不会在这关头去招惹丁一,于谦此时在朝中的权势不是说笑的,连景**能上山砍竹烧竹沥来笼络的大司马,何况于江湖上的事,本来就不见得光,于大人现时或者不知道,或者不愿知道,但若主动去和于谦说丁某人黑吃黑,那不是找死?逼着于大人把自己在江湖上的生意也扫掉么?
至于勋贵,是有人想动丁一的。不过孙太后不知怎么知道了,派人说了一句:“如晋是好孩子。”一众勋贵方才想起,丁如晋是被孙太后收为干儿子的,若这厮不是这么愣头青,会顺着杆子爬的话,不用去救出英宗,不用经历京师保卫战,都能混个伯爵吧?后面一打听,得,丁一收的钱,八成都交宫里去了,动丁一,是要打内宫诸位贵人的脸?
“丁如晋是有怨气的,那几个钱,犯不着与他置气。”这是武清侯石亨与部下武官说的,那些武官听着倒也理解,丁一立了这么大的功,至今还没赏赐,以常理度之,说没怨气是不可能的吧?那捞点钱,也正常,并且总统兵权的武清侯都开了口,去寻丁一不是,是要和石亨过不去?
宫里的贵人,也就是妃子们、太监们本来也有点不满的,也有些与他们有干系的人,在他们面前透露出丁一的霸道,但架不住丁某人收了银子就往宫里送,并且那势头,以后月月皆有——这一点,贵人们是信得过丁一的,大明皇家镖局建立的声誉和盈利,最为说服力。不单有银子收,以后还有,谁会去跟钱置气?谁会去为难丁一?
结果事态便超过了丁一的控制了。
柳依依收的不是京师江湖上所有行当的盈利。
而是北直隶,整个北直隶江湖上的收入都交到金鱼胡同过来,然后由柳依依再拔钱银到各行会里头去,派发那些护院的津贴。原本柳依依想要在其他例如真定、河间也开设行会,丁一阻止了她:“这种情况不会长久的,随着我回容城之后,不可能再这么独霸下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故之他们才忍让罢了。京师以外的的收益,一百取一,其他退回去,教他们也不必再送来,每月报账上缴百分之一就是;京师的收益,除了交给宫里的,其他的都发下去,咱们一分也不要。”
丁一的目的姓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要的是情报,他要的不是这些不干不净的钱,尽管收起来的数目字颇为可观。他也根本不想当什么北直隶的大明黑社会头子,再没出息,到了这地步,也不至于坠落成这样。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建立起一个利益链,一个对他有利的利益链条。
一个绝对不平衡的利益链,一个会加速把他推出京师这浑水的契机。
丁一从不曾认为或是希望这样的链条能长久延续下去。
不必提武官和勋贵,单是文官这边,御史们可以忍一时却不会忍一世,此时丁某人风头正劲,他们不会来惹这霉头,但三个月后呢?半年后呢?不是人人都是于谦,为了青史留名,为了权力,可以无视曰常生活上的享受!而明朝官员在京师靠俸禄过曰,怎么可能过得舒服?一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三个月没有灰色收入,他们也许可以忍,更长时间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但当丁一开始建立起来这利益链时,便会产生一个错觉:他因此而拥有一个看似有着极大利益的位置。这就会使得其他人对这个位置有兴趣——勋贵里精明的人,其实并不多。便如武力过人的刑天,他更习惯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勋贵已经习惯了用他们超乎普通人的身份来解决一切问题,获得利益,能看完丁一这个局的人,并不见得太多。
丁一可以肯定,当他做起来之后,建立起这个利益链条之后,必有人对他这位置——又能讨好宫里的贵人,又能在北直隶的江湖拥有超然的地位,又看似能赚到大把的银子——感兴趣。只要丁一肯退让,定然不会缺少愿意接手的人。
“那不是咱们还得自己出钱雇账房先生、跑腿的小厮等等?”柳依依就不明白了,生意还有这么做的,这真的想不亏损都难,“如此下来,恐怕把京师以外那百分之一贴进去,咱们家每个月还得填上几百两银子!”
丁一点了点头,却是说道:“我要赚的,不是银子。”
不过柳依依也是商场老手,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贴钱的生意,谁乐意做?
待到丁一回容城去了,若是按着他所说,总归有人接手,只要不愿贴钱,接手的人绝对万夫所指。
接任者会发现,除非自己贴钱,否则根本不可能维持这样的利益链条,这其中完全就是没有好处。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甩开这烂摊子,会来接手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没好处的事谁干?所以他们会沉溺于寻找丁一到底是怎么样在这其中得利的。
当他们清醒过来时,就会发现,别说获利,就收支持平,也只有几条路好走:要不就给宫里送钱减少一部分;要不就给行会里的护院少发一些钱;要不就对京师以外的打行、帮派多收些银子。
不论是行会里的护院,还是宫里的贵人,或是京师以外的打行、帮派,都会发现自己的收益要比丁一在管这事时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