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力气极大, 一把攥住了沈十安的手腕,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他的喉咙:“别动,不然你的脖子可就保不住了。”
抬头看向门口的刘方舟:“放下你手里的武器。”
刘方舟一进来就握紧长缨枪逼近那团粉红色光团,此时枪尖紧紧抵着右腿受伤的男子后背, 在其威胁之下男子收回异能, 而陈南等人也终于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陈南和许歌看起来颇为狼狈, 浑身都是伤口和血迹,其中一部分是被队友误伤,另一部分则是被敌人偷袭;沈寻看上去倒是没事,看清真实情况后暴跳如雷, 龇牙立刻就要往沈十安这边冲。沈十安一个眼神将小孩儿止在原地,他便攥紧拳头死死盯住少年,墨绿色的眼睛里杀气翻涌, 闪烁着嗜血残暴的兽类凶光。
双方各自挟持一名人质,隔着几排实验长桌呈对峙之势。
沈十安放松身体,问少年:“第一次跟我交手的人是你”
少年才是那个肉\'体战力极强之人, 大概是发现他即将挣脱幻境,所以才伪装成体质柔弱的异能者引诱自己攻击不过从交手情况来看,那位身具异能的男子近身战斗能力同样不弱。那样格斗技术, 恐怕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到的。
“反应过来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轻佻, “别太难过,反正上当的也不止你一个人。我记得我应该是踢断了你一条手臂啊, 怎么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有治疗异能”
“嗷呜呜呜呜呜”一阵低沉而压抑的怒吼声突然响了起来, 少年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瞳孔缩小至极致的眼睛:很难用具体语言来描述那双眼睛中的神色,因为那种神色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范畴。
心脏一阵狂跳,后背立刻渗出好几层冷汗。少年不敢耽搁,再度收紧手臂:“我说了,把武器放下去,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这里,我就把你们的人给放了。”
陈南扶着墙吐出一口血沫子,冷笑道:“惹到我们头上,你他\'妈今天还想安全离开这儿”
少年微微皱眉,一股不详的预感刚从心底升起来,就感觉紧贴在沈十安身上的手臂忽然一麻,整个人活像是被炮弹击中一样猛地腾空而起,狠狠撞上了身后的墙壁,又软泥般摔落在地板上。
沈十安收回积蓄在皮肤表层的磅礴气劲,走过去攥住颈项将人拎起来:“别动,不然你的脖子可就保不住了。”
少年脚跟离地,一张精致可爱的脸庞很快涨得紫红。对面那名男子神色焦灼,拖着右腿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别伤他,你们赢了,我把那件东西交给你们。”
刘方舟:“什么东西”
少年:“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男子和少年对视一眼:“你们不是过来抢东西的”
“抢你麻痹”陈南莫名其妙被人偷袭,今天火气尤其大:“老子稀罕你们的破东西”
许歌脾气稍微好点:“我们有名队员生病了,所以想来这里让他接受治疗,仅此而已。”
少年被沈十安拎着脖子,气息有点不顺:“那你们鬼鬼祟祟摸进来”
“嘿,”刘方舟不乐意了,提起长'枪往男子肩膀上打了一下:“怎么说话的呢,这地方是你家开的啊,都是进来搜集物资的人,凭什么我们就是鬼鬼祟祟了那你们还第一时间就把监控打开了呢,咋地了,做贼心虚啊”
男子撑靠在桌子上,右脚旁很快积蓄了一滩血迹:“我们一路都在躲避追杀,如果不谨慎一点早就死了。”
沈十安将少年稍微往地上放了放:“你们是军方的人”
男子看向他,稍作思考后选择如实相告:“算,也不算,鄙人棠颂,国家机密事务调查处研究员。你是从我们的身法当中看出来的你和你的同伴们应该也学过军方格斗术吧,这也是我们将几位误认为追杀者的原因之一。”事到如今,对方如果真是追杀者,没有理由继续跟他们废话。
短短两句话,隐藏的信息量却十分可观。
少年站稳之后呼吸通畅起来,说话声音也清晰许多:“这件事真不能怪我们,我们前脚刚进门,你们后脚就赶上来了,而且还故意挡住摄像头一声不响地摸下来,任谁也只会觉得你们居心不轨啊。既然只是想给队员治病,对着摄像头直说不就行了吗。”
沈十安反问:“如果我们对着摄像头说明状况,礼貌请求进入,你们就会让我们进来了”
少年垂下眼睛:绝对不会。
末世当中人心难测,谁知道对方是好是坏说的是真是假,为了保险起见,估计会直接甩一个幻术过去让他们自己乖乖离开。
刘方舟冷笑:“连你们都不会干的蠢事,我们就会干了”与其被动等待别人伸出橄榄枝,当然是先武力震慑确认对方没有威胁,再由己方示好更稳妥安全。当谁傻呢。
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迹,轻佻的语调一旦收敛起来,苍白的面孔看上去便越发柔弱无害:“不管怎么说,这都只是一场误会,我不小心踢断了你的手臂,你也踹断了我同伴的右腿,你的两位朋友受了点伤,我也被你打成重伤大家算是扯平了,不如握手言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样这个地方虽然是我们清理出来的,但是欢迎你和你的同伴留下来休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就当是为我们的莽撞向几位赔罪。”
陈南张嘴想说什么,被沈十安拦了下来。思索片刻后松开手掌:“放过你们不是不行。”
名为棠颂的男子问:“阁下有什么要求”
沈十安指了指沈寻:“让我儿子咬一口。”
少年反应很快:“这孩子的能力必须要得到其他人的血液是吗”
沈十安没说话。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棠颂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沈十安反手握住剑柄,漆黑的眸子幽深静谧,眉目间一片冰冷:“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棠颂和少年对视片刻,将手伸出来:“咬吧。”
沈寻走过去抓住他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两排鲜血淋漓的牙印。棠颂微微皱眉,等小孩儿咬完之后就把手收了回去。
轮到少年时,沈寻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个更深的牙印,然后“咔嚓”一下,把他右手手臂拧断了。
少年脸色苍白如纸,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汗珠,但竟然硬生生忍住了没叫出来。扶着软哒哒的右手冲着沈寻笑了笑:“给你爹报仇是吧,行,我认了。”
刘方舟将长缨枪收回去,棠颂拖着右腿走到少年身边,因为大量失血脸色同样发白,问沈十安:“我们可以先去处理伤口吗,你放心,我们不会离开,也不会有任何小动作。”
沈十安点点头,以眼神示意狗子精好好盯着他们,从空间内取出两瓶掺了灵泉的矿泉水递给许歌和陈南:“伤势怎么样”
两人摇摇头:“没事,都是皮肉伤。”
沈十安又问刘方舟:“熊满山呢”
“在保安室守着陶源哥呢,”刘方舟道:“你们下来之后忽然都用通讯器问我其他人在哪儿,我回复了就在你们旁边之后也没得到回应,再之后你们相互之间竟然打了起来,我就知道事情不好,肯定是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我想着连沈哥都会中招的能力,让熊哥下来估计也是送菜,所以就让他待着别动自己下来了反正我可以感应到你们和敌人的位置,幻境对我来说根本没啥用。”
沈十安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做得好。”然后打开通讯器:“满山,把陶源带下来吧。”
下一秒,熊满山像阵风一样抱着陶源出现在众人眼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没哎哟我去,陈南许歌你俩咋弄成这样了”
陈南喝下半瓶矿泉水,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是衣服上沾的血迹看起来有点吓人。刘方舟给他胸口处的两道烧伤涂好伤药扎上绷带,朝着角落处的棠颂二人努努嘴:“熊哥你还没瞧见对方啥样呢。”
熊满山转头看过去:行吧,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看起来凄惨多了。
冲许歌二人竖起拇指:干得漂亮。
地下二层面积广阔,双方之前交战的地方只是位于最前端的一个实验室。沈十安往更深处走了几步,找到一张手推床将陶源放了上去,测量过体温,依然没有半点往下降的迹象。
找到药品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又挂上了一瓶点滴,正准备上下找一找看看有哪些设备可以给他做一次详细检查,棠颂和少年走了过来。
他们俩的伤口已经相互处理好了,断骨重新正位并绑上了夹板,伤口缝合消毒上药包扎沈十安注意观察过,两人手法非常专业,即便是他都不可能将伤口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
棠颂看向陶源:“这就是你们那位生病的队友他发烧了是吗”
沈十安点点头:“高烧不退。”
“烧了几天”
“三天。”
棠颂眼睛一亮,和少年对视一眼,又看向沈十安:“我可以帮他检查一下吗”
沈十安看了看沈寻,然后往后退开一步:“请。”
刘方舟等人围了过来,只见棠颂从沈十安手里接过听诊器,将听诊头在陶源胸口上来回移动了几次,又掀起他的眼皮拉出他的舌头,几分钟过后将听诊器还回来:“除了高烧之外,各项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他的体质很健康。退烧药对他没用,可以用冰水或者酒精进行物理降温,另外注意补充葡萄糖和营养素就没问题了。你们应该知道他这是进化异能的前兆吧别担心,发烧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好处。”
“棠先生对于这些似乎了解得十分清楚,”沈十安看着他:“你说你是机密事务调查处的研究员,专门进行医学研究吗”
“可以这么说。”棠颂点头。
此时双方之间氛围稍稍和缓,不再剑拔弩张,刘方舟才注意到这人不仅年轻,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颇具气场。他的气质其实和沈十安有点像,都是偏冷那一款,但沈十安是对不熟悉的人拒之于千里的冷漠疏离,平时有一点点冷,生气的时候冷得吓死人,谁都不敢贸然靠近;而棠颂则像是把心思全都放在一件事上了,以至于对其他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真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只要看到他就能想象到对方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眼镜和医疗手套站在实验台旁边的样子。
即便右腿折断,那股文质彬彬的气场也丝毫没受影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华国国家机密事务调查处的负责人棠颂,授少校军衔,主要从事人体生物学和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这位是林阮,我的学生兼助手。”
名为林阮的少年补充一句:“也是棠少校的保镖。”
沈十安将己方成员简单介绍了一遍,又问:“你说过你们是为了某样东西所以一直在躲避追杀什么东西”
受沈寻的咒语控制,两人无法在沈十安等人面前隐瞒秘密,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也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林阮转身从更深处一间研究室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背包,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三十厘米高、圆柱形的金属罐。
沈十安认出来了:“低温存储器”罐中装入液氮等制冷剂,专门用来存储生物样本。
棠颂点点头:“我们此次来这里,就是为了补充制冷剂。”
刘方舟十分好奇:“这里面装着什么”
“研制出丧尸病毒疫苗的希望。”
整个负二层足足沉默了十几秒,熊满山蹦起来:“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棠颂从林阮手中接过金属罐,小心翼翼放到长桌上,眼底闪过一抹狂热:“这里面装的是华国第十一位流感患者的三份血液样本,分别采集自患者变异成丧尸之后、变异成丧尸之前以及感染流感病毒之前,也就是说,这里面装着全国甚至是全世界唯一一份仍然具有活性的无病毒血样。”
许歌没听明白:“唯一一份无病毒血样什么意思,幸存者不是都没有感染病毒吗随便找个人取样不就行了”
林阮摇摇头,轻声道:“所有人都感染了病毒。”
二十分钟之后,重新打上葡萄糖及营养素点滴并用酒精进行过物理降温的陶源躺在手推床上休息,其他人清出一张长桌,围着长桌最中央的低温存储器坐成一圈听林阮负责讲解。
“2019年2月5日,也就是除夕刚过的大年初一,我国y省省立医院接收了第一起新型流感病例。不过当时并没有任何人对此生出警觉,直到七天之后,第二百零三起病例的出现才正式引起了机密事务调查处的注意。”
“我和棠少校奉命前往调查,二百零三起病例分散全国各地,但其中有将近五分之一集中在y省,而在我们抵达y省的第四天,全国病例数已经激增至六百三十一起。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有印象,流感患者越来越多,疾病防疫中心发布紧急预警,但是已知的所有治疗手段都没能起到明显效果,短短一个多月之后,截止至四月三日,全国染患流感人数达到了七点四亿,即华国总人数的一半。而在这一期间内,我们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其实所有人都感染了病毒。”
为了方便众人理解,林阮拖过来一张白板,用马克笔标注上几个重要时间点。
“2019年2月5号,也就是第一起流感病例出现之前,全球人类都因为某种目前尚不明确的原因摄入了病毒,我们将这种病毒称为原病毒。原病毒其实无害,它就待在人体内什么也没做,免疫系统不排斥它的,不会感受到任何异样,而免疫系统排斥它的,就会出现流感症状。”
沈十安:“过敏反应”
“对就是这个意思,原病毒本身携带一种特殊物质,有人对这种物质过敏,有人不过敏,而是否过敏的比例差不多正好是一比一。你们可以将这理解为原病毒对于人类的第一次筛选。”
“2019年4月3日上午9点整,全球所有流感患者体内的原病毒突然发生变异,对于人体细胞进行毁灭式攻击,并迅速掌握了人体的主导权,将人类转变成受吞噬血肉本能驱使的丧尸,我们将这种病毒称为丧尸病毒。”
熊满山举手:“那也就是说所有流感患者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