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喻微微欠身,回道:“圣上过誉了,这原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况且江南盐政积弊已久,盐价连年上涨,百姓难以负担,微臣竟是无能为力,只堪堪压制了三年,仍旧是治标不治本。微臣以为,盐价不降,则私盐无可断绝。”
当今点头,盐政上的弊端不是一日两日了,私盐盛行,影响税收,为了收足盐税便只能抬高盐价,盐价上涨,百姓只能购买私盐,如此便成了一个死循环。两淮盐商赚得盆满钵满,气焰日盛,越来越难管控,朝廷却还要依赖这些人缴纳盐税。他有心改变,却不知从何下手。看着眼前的林如海,忽然心里一动,问道:“如海可有妙计?”
乔喻有些惊诧,略思索片刻,答道:“微臣愚见,一则多设盐场,普及晒盐,增加盐产以遏制盐价上涨。二则打破两淮盐商垄断,重选各地盐商,还可设立总商加以管控。臣以为只要百姓人人吃得起官盐,私盐自然消亡。”
当今敛目沉思片刻,说道:“你回头写个折子,呈上来。悄悄的,别声张。”
“是。”乔喻答道,如今的确还不是时候。
盐政先放一边,当今转而问道:“你的折子里还提到了江南地区拐卖盛行,却说得有些不明不白,这是何意?”
“圣上大约知晓,江宁织造每年为上皇遴选多名才貌上佳之女子进宫侍奉。这些女子均是良家出身,其中不少是官家女。只是微臣偶然发觉此事恐怕并不简单。”
顿了顿,乔喻继续说道:“微臣祖籍姑苏,因此听闻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姑苏阊门边上有一户乡绅人家,其主人姓甄名费,同甄家倒无关,举人出身,乐善好施,为人品性俱是洒脱风流,是姑苏有名的人物。此人年过五十才得了一女,爱若珍宝。此女三岁上遇见了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士要化她出家,甄老爷自然不舍。没想到之后这个女孩子就被人拐走了,甄老爷家也被一把火烧了精光。最后心灰意冷之下,竟跟着那两个和尚道士出家去了,如今生死未知。苏州知府乃微臣同科,微臣曾去信请他仔细探查一番,却发现这两个和尚道士行踪成谜,曾去过多户人家,详细的名单微臣已列在了折子里。而姑苏许多孩子被拐,尤其被拐的多是年幼女子,实在不合常理。不仅姑苏,整个江南都有。而且这些孩子的去向也都打探不到,更显诡异。再联想到这些年江南往各处送的瘦马,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只是这件事终究是微臣的猜测,并无明确证据。”
说完,乔喻抬头,只见当今的眼神都锐利了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人绷直了,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朕会立刻派人去江南,即便只是普通的拐卖也必须清查。”呼出气,接着说:“朕到宁愿只是普通的拐卖,否则牵扯甚大,骇人听闻。这些探子若是埋在众臣后院里,防不胜防。”
乔喻沉默片刻,才说:“也许只是为了拉拢人心罢了。”
当今点头:“朕亦盼望如此。”
话题太沉重了,当今也想缓缓,便说:“爱卿的考绩当得优等,今擢升户部左侍郎,文书已在赶制了,这几日里好生歇歇,等上了任便不得闲了,户部至关重要,爱卿须得替朕好生守住。”
乔喻连忙谢恩,从二品户部侍郎,比他预想的要好,看来当今是真有些信任他了。谈不上欣喜,他倒是为原身感到遗憾。
出了宫门,便看到林平站在自家的马车旁等着。乔喻上了车,一边拿着矮几上的点心填充肚子——他从午时上岸起就没喝上一口水,一边想着方才一番对话。
他报告的人贩子一事里,其实夹带了点私货,有组织地拐卖女孩子确有其事,只是香菱的被拐很大可能只是意外。不过如果这次被卖时再引出一场官司,当今肯定要想歪了。
而一僧一道则是乔喻蓄意报复了,这两个奇异的僧道组合现在定然是上了当今的黑名单了。如果这个世界当真有神仙,那么也会有龙气之类的存在。同皇帝对上,神仙也讨不了好。何况那所谓的“离恨天”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仙山,混过修仙界的乔喻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