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薨逝,上皇极为悲痛,以国丧之礼治之,当今罢朝三日。以示哀恸。
林家无爵,乔喻倒不需日日祭拜,以公事为要,只大祭时听宣诏举哀行礼。但贾敏得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才回。在这段时间里,家里一切事务都交给了黛玉打理。
灵柩在大偏宫停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从京城至孝慈县,往日光来回路上就需得十几天,请灵至此后,还要停放数日,才送入地宫,因此加起来要一个月左右。
不过这次却有所不同,京城到孝慈县这一路已铺好了水泥。
老太妃逝后,上皇立刻征召几万劳工,日夜不停,硬是在短短半月余时间里就将这大约二百五十里长的泥土路修整一新,并日日洒以热水,加速其凝固。到今日送灵时,路面已是坚硬无比。车马行人踏过,无半分尘土泥沙。
送灵的队伍由帝后、皇室宗亲、贵族及女眷,众位嫔妃、公主,及诰命夫人们组成,礼部等承办丧仪诸官随行。上皇太后只至宫门口,文武百官须出城门。
乔喻走在文官队伍里,耳边传来同僚们的窃窃私语,无不在讨论脚下的地面。消息灵通的自然早就听说了,不灵通的却是惊叹不已。
乔喻目送长龙一般的队伍离去,至看不见了,才随队伍回去官署办公。当今不在,内阁能决定部分事务,权限范围外的须整理好快马送至当今手里,批复后再送回,由内阁下发,因此半点也不轻松。
国孝期间,朱批、朱印均改用蓝批、蓝印。在公文上敲下今天最后一个印章,乔喻揉了揉手腕,一看到了下衙时间,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
刚进院门,黛玉就迎了上来,给乔喻准备热水、换洗衣物等。收拾好以后,又一起用晚膳。
宁绎心最近搬来了林家小住,大长公主送灵去了,担心孙女孤单,便将她送了来和黛玉作伴。
吃完饭,黛玉和乔喻说些家里的事,宁绎心在边上支了个画板。
黛玉往常去贾府里玩时,即便不曾刻意留意,也能发觉外祖家的下人气焰较家里旺盛许多,瞧着是气派无比,只是却容易生事。
林家的下人一般没什么主见,丫头们看着也不如贾府的灵巧可人,但大都低调老实,十分省心。
贾敏的陪房虽是从贾家带来的,也早已融入了林家。至少此番黛玉掌家没有碰上特意为难的。
林家人口简单,家生子不算多,因此管家也相对容易些。又有管事嬷嬷们帮着,即便贾敏久不在家,也井井有条,黛玉甚至还有空闲。
说完府里的事,黛玉又拿了份填好的卷子给乔喻批改。
自从沈时微南下,黛玉的功课就由乔喻和贾敏看着。最近乔喻又给新添了数学,题目多来自《九章算术》的衍生。黛玉对数字也很敏感,学得快不说,还极少出错。
听见对面俩父女又开始讨论算数,宁绎心几不可察地一抖。片刻,眨眨眼,捏紧了手里的画笔,想要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画纸上,可还是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了初读那本天书时的迷茫与震惊。
想她从小儿学习琴棋书画,经史文集无一不通,走到哪儿都能让人赞一声才女的,怎么也算不上蠢笨罢,却没想到最后在算术上折戟沉沙,再也没能爬上来。
幸而自己是真没天赋,干爹才只让学好基础的加减,又教会了记账识账,就放了她一马。不像黛玉,如今做的题她已经连题目也看不明白了。
在纸上涂抹下最后一笔,宁绎心放下画笔,抬头却见干爹已不在了,只黛玉站在她边上看着。见她停笔,黛玉拍手赞道:“姐姐的西洋画儿也越发进益了,我瞧着已不比那些洋人的差了。”
只见画纸上赫然是这间屋子的样子,原原本本地搬到了画纸上,从家具到摆设无一丝一毫的不同。
宁绎心却摇头道:“还差着火候呢。人物我总也画不好精髓,要不然,方才也不会只画摆件了。”
黛玉道:“姐姐学西洋画才不到一年呢,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将那些经年的老师傅们也给比了过去,岂不是要他们臊死。”
宁绎心挑眉:“你哄我呢,且不说那些老师傅们何等手艺,就说你外祖家那位四姑娘的画就不比我差。”
黛玉笑道:“四妹妹擅画,是天赋,也是术业有专攻,姐姐却是全才。”
宁绎心乐了:“什么全才,越说越夸张了,快让我看看你嘴里可是抹了蜜。”说着,双手迅速袭向黛玉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