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拉之前, 杰森从不知道女孩儿是这么美妙的。

他生长在犯罪巷，而犯罪巷中会出现的女人想也知道是哪种类型：年老色衰、一身病痛的技女, 通常还毒赌具沾，每日都穿着裸.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双腿的艳俗服饰，歪歪斜斜地倚靠在路口招揽生意。

女孩儿不会存在于犯罪巷里。

小女孩儿在哥谭是供不应求的稀缺品，哪怕容貌天分全都平平，只是年纪足够小, 也能凭着稚嫩的身体离开犯罪巷, 去稍微繁华点的地方，而后将自己卖出更高的价格。

在被蝙蝠侠捉到, 被布鲁斯·韦恩收养之后，他倒是能够换上体面的衣服，去哥谭最好的学校里读书了。

然而或许是犯罪巷中的味道已经沁入了他的皮肤, 杰森·托德和他的同学们的相处……不能说有多坏, 但也只能说是大家都在靠着良好的教养容忍杰森的各种坏习惯。

等到杰森终于变得不是那么“犯罪巷”之后, 他靠着好看的外表、优秀的成绩和被收养家庭的权势受欢迎起来了，却也成为了罗宾，忙于训练, 根本没多少时间花在和人相处上。

女孩儿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领域。

他最接近女人的时候就是在作为罗宾和蝙蝠侠一起行侠仗义的时候，借着与往日不同的装扮和脸上的多米诺面具掩饰，他能在受到威胁、感到恐惧的受害者们身边停下来，给予温柔的陪伴和体贴的安慰, 护送她们回家。

蝙蝠侠很赞许他的举动, 但杰森一直都不太能说清楚, 为什么自己只能在经过伪装后自然地和女人相处。

也许是因为他始终对妈妈的爱怀抱着渴求，所以对每一个女人都怀抱着本能的敬畏。

也许是因为他是尊重和怜悯她们，尊重她们的存在，并怜悯她们天生的体质弱小，就像尊重和怜悯还是个孩子时的自己一样。

那个原因一点也不重要。不重要了，是真的。

当他怀中拥抱着她的女孩儿，当她轻盈地跳到他的手臂之中，当她的长发中甜蜜的香味将他包裹起来的时候，杰森清楚地知道——

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也许罗拉不是那么的属于他，但这不要紧，他可以属于罗拉，而罗拉不会容忍别的人进入这个紧密的关系圈内，所以代换过来，只要他属于罗拉，那么罗拉就会属于他。

在罗拉之前，杰森也从不知道吻是这么美好的。

只是嘴唇贴在一起，舌尖相缠绕和触碰，但亲吻中所带来的那种清晰的自己和所爱之人交融的快.感是那么强烈。

每一个吻都代表着完全的融入对方和完全地被对方融入，而杰森最爱的就是这个。

他像饥饿了许久的人品尝一块糖果一样品尝罗拉，完完全全地沉浸在罗拉带给他的感官体验里。

他感觉到罗拉的手臂在他的脖子后方交叉，她的手指蜷缩着搭在他的肩膀上，小指头漫不经心地勾着他的外套；他感觉到罗拉的长发偶尔擦过他的脸颊，就像一枝生长得不那么规矩的树枝轻轻打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到罗拉逐渐向他倾斜所传来的体重和力度，感觉到他们贴在一起的部分，而罗拉的躯体是如此娇小……几乎令他感到惊奇。

因为她竟然可以生得那么强大，又那么柔软。

他已经很熟悉罗拉了。她在亲吻里总是那么黏人又贪婪，会控制不住地动用她的小虎牙。她左边那颗小虎牙要更尖些，所以她总是缠着杰森的舌头往左侧偏。

这时候只要微微收回一点舌头就好了，因为罗拉喜欢杰森的唇珠远超过舌头，她会兴致勃勃地用牙齿碾磨他的唇珠好久，时常给杰森一种她正磨刀霍霍地等着把那块小尖咬下来，再嚼碎了吞下去的错觉。

也许这不是错觉。

天知道这小疯子心里在想什么。

然而就算是这样，杰森搂着罗拉的背，依然感到自己满心都是温柔的爱怜。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杰森将罗拉抱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就把她放下了。

“怎么想起来接我了呀。”罗拉也有点懒洋洋的。

“忽然想起来了。”杰森说。

其实是从迪士尼回来之后，他就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不主动了。

一直都让罗拉主动多不像话。

虽然他觉得罗拉应该挺乐意由她来主动的。

“好呀。”罗拉没多问，她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杰森的理由，拉着他走了起来，“那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你想好了吗？”

“我听说你很喜欢《卡门》。”

“你听谁说的呀，”罗拉想了想，“彼得？”

“没有，我和他没怎么聊过。”

“那是提宝？”

“……我也是有资料库的，罗拉。”杰森有点哭笑不得。

罗拉说：“一时间都有点忘记了，因为你不是很像控制狂嘛。”所以她就忘了杰森也是接受过蝙蝠侠指导和教育的，虽然杰森不能算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侦探，可这点简单的资料也难不倒他。

她反倒是对另一些事情开始感兴趣：“你还知道和我有关的什么事情？”

“很少，”杰森说，“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根本没有重点和中心，而且和你有关的传言中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不知名人士捏造的假消息。”

罗拉不觉得有多意外：“这样啊。”

“卡门·克拉克就是罗拉，”杰森说，“这个身份信息有人帮你瞒住了。”

“其实我不介意公开的，反正我也没干过什么上悬赏榜单的事情，”罗拉说，“就算有人想要悬赏我，我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被抓到的。”

“想看点别的吗？《卡门》以外的。”杰森又说。

“比如《歌剧魅影》或者《猫》？”罗拉说，“我不知道。我不太想看这些东西吧……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想看。”

她笑着看了一眼杰森：“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安排？”

杰森露出个有点得意的笑容：“没有。我猜到你不想看了。”

“嗯？”

“如果你想看，你肯定早就看完了，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杰森说，他忽然皱眉，“布鲁斯那家伙真是烦人，在这种事上面也要膈应我一把。如果他不带你去看《卡门》，就该是由我和你一起去看了。”

“也有可能我根本就遇不到你。”罗拉说，“这里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无穷可能性没有讨论的意义——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讨论这个。”

杰森终于忍不住问了罗拉他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布鲁斯？”

罗拉理直气壮：“因为他的脸太好看了。”

“我猜也有这个理由。”杰森心平气和，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赞同地接受了罗拉的回复，“他是脸很不错。但你喜欢他不只是因为他的脸。还有呢？”

“还有……”罗拉思索着，“也许是因为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救了他？”

“我还不知道你是会对被救助者产生感情的类型。”

“不，不是这种。”罗拉懒洋洋地提醒道，“我想这应该是纯粹的控制欲作祟。我救了他，这会给我一种我掌控了他的错觉，而我喜欢这种错觉。”

她说：“虽然我平时不太愿意承认和表现出来这点，但是——我想我和papa还是很像的。”

“你和卢瑟可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罗拉想，要是莱克斯造出个继承了他的性格和超人的力量的人……说真的，他自己就没思考过这种灾难般的可能性吗？

莱克斯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看来他无可救药的自恋心让他坚持认为，就算他制造出的是一个继承了他的性格和超人的力量的……可能有史以来最难解决的超级反派，他也能完美地控制住对方为他效力。

据罗拉所知莱克斯也不是没有失败过，在这么多次失败之后还能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控制一切，这心理活动未免也太病态了。

“但有时候我其实挺希望我能和他一样的。”罗拉说，“因为相比起来，我更害怕我变得和daddy一样。”

杰森说：“你爱他。”

“不意味着我要变成他不是吗？”

杰森说：“可是你很听他的话的。”

“那也并不能说明我同意他的观点。”

杰森又说：“难道你一直都在骗他吗？”

“那倒不是。”罗拉否认了，“我们不讨论太接近内心的话题。他从来不问我对他做的事情的看法，只是提起过要带我认识他的同伴，我暂时糊弄过去了……”

她陷入沉思，心说为什么daddy从来不问她对他所做之事的看法，也不问她对超人和正义联盟的看法？

——她真的糊弄过去了吗？

杰森看了看罗拉，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

他们散着步去了公园的湖边，吹了会儿凉风，然后又不紧不慢地回了家。

全程罗拉都保持着极为严肃的思考表情，杰森也没有打扰她的思绪，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