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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5】(1 / 2)

不过他很快又笑了, 还真跟老嘎说的一样, “脸上总带着笑”。

“我讲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双方是有冲撞,但纯属误会,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去杀人呢?美盈更加不可能, 她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从小体弱多病, 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你脖子伸过来让她杀,她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如果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能接受,那我就继续, 不能的话, 那就是还有疑问, 尽管提。”

他就在这儿停下, 活动了一下肩颈, 又挪了挪屁股, 那架势,要不是被捆着, 多半还要起来做个伸展。

最关键的还没有讲到, 孟千姿示意江炼继续。

江炼也不隐瞒:“我们在这住了有段时间了, 每逢大雨夜, 我就会过去尝试钓提灯画子, 不过很难, 大部分时间都钓不出来,有几次只能钓出些碎片——就好像电视屏幕,只显像一小部分。”

“昨晚上其实已经算是大进步了,至少我看到了整幅的显像。但每次都会出现同样的问题:那些画面,起初急速快闪,让人来不及看清,然后就卡在了某一幅上,就是把你吓到的那幅……”

他冲着辛辞一笑:“那个白衣女人在地上爬,就是卡住的画面。你们如果没把手电灭掉,就会发现她一直在重复同样的动作:爬和抬手。而如果画面正常,应该可以看到她最终爬去了哪、又是在哪不支倒地的。”

辛辞不自在地松了松领口:那场景,他昨晚只看了那么一次,心悸到如今,想不到还是循环放送的。

说到这儿,江炼看向孟千姿:“你们也知道提灯画子,还叫它山蜃楼,那应该对它挺熟悉吧?山蜃楼确实是这样……难以捉摸、非常不稳定吗?”

当然不是,究其原因,在于这颗蜃珠的成色太差了,好的蜃珠,非但能显全像,甚至可以听音,说是“身临其境”也不为过。

不过这种事儿,外人不必知道。

孟千姿点了点头。

江炼有点失望,苦笑了一回,继续往下说:“因为是快闪,当时看了也记不住,只有事后想办法。”

孟劲松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件轶闻来,脱口问了句:“你会贴神眼?”

贴神眼是旧社会流传的一种江湖技巧,指一个人眼睛好使,不管场景多纷乱、变换得有多快,他只要看一眼,就能“过目不忘”、复述甚至誊画下来,乍听上去,跟现代照相机的功能差不多。

这种本事,一般人是没有的,老一辈觉得是借了神仙的眼睛,就把它称为“贴神眼”。

其实哪有什么神眼可以借来贴,那都是经过严苛训练的。

简言之,选好的苗子,从最基础的开始练,先放二乘二四张不同的图,让你看两眼,然后拉下盖布,要你复述出每张图的位置;这关过了,又要你复述每张图的内容,然后加图,三乘三九张,四乘四一十六张,总之是一级比一级复杂——说白了,跟眼睛没多大关系,是脑子的活儿、最高明的一种速记。

据说练到最上乘,也不知是开发了大脑的哪块区域,整个人恍恍惚惚,意识完全陷在目标情境中,和梦游差不多,只不过梦游动的是身体,而这种动的是意识——只要手里有画笔,就可以把画面复制出来,慢的是精笔勾勒,一笔一划,连人脸上的微表情都惟妙惟肖,就是太耗元气精神;快的是涂色,用不同的颜色迅速涂抹,大致还原出看到的场景。

不过,万事都有个此消彼长的理儿,贴神眼的人,意识调动到极致,身体反相对脆弱,直白点说,没什么防御力,得有人从旁看护着以防万一。

另外,贴神眼有两大忌,一忌大的声响,一旦人被惊扰,“清醒”的过程对当事人来说就很痛苦,一般都得拳打脚踢、水激火烫,所以孟千姿让人“打醒”江炼,反而是歪打正着了;二忌夜晚进行,按说夜晚该是最安静的时候,但古人大多迷信,认为夜晚属阴,百鬼夜行,贴神眼的人属于“神魂出窍”,万一神魂在外飘荡时不幸被野鬼给带走了,剩下的,可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这技艺解放前已然式微,还不全是因为科技替代:好胚子实在难寻,资质普通者,再努力也是枉然。

江炼于这些老的叫法反而很陌生:“这叫‘贴神眼’吗,我干爷叫它‘请神眼’,差不多吧。”

每次钓完画子,他都会想办法原样誊出,夜里不能画,白天又容易吵,一般会选在下午、寨子里比较清静的时候,老嘎是做鬼脸壳的,干起活来免不了又凿又敲,所以他常以况美盈为借口,诸如“美盈身体不舒服”、“睡下了怕吵”,让老嘎小声点,好在老嘎这人天生没好奇心,说什么是什么,这么久以来相安无事,从未节外生枝。

贴神眼这种事,孟千姿没见过,但自小几位姑婆就爱给她讲些旧社会的江湖轶事,她听的着实不少:江炼要真是在贴神眼,刘盛被杀这事,确实攀扯不上他。

不过,还有些细节需要明确。

“你贴神眼的时候,为什么让况美盈守着你,而不是韦彪?”

韦彪孔武有力,实在是保镖的不二人选,况美盈那种……

一想到她被吓晕过去的场景,孟千姿就止不住心头不屑:山鬼上下崇尚强者,历来不欣赏弱不禁风。

江炼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韦彪虽然是我们一起的,但他不知道这个秘密,他跟老嘎一样,以为我们来只是为了寻宗觅祖。”

只区区三个人,彼此的关系居然还颇为复杂玩味,孟千姿一时歪了重点:可见人心难测,队伍难带,自己能当好山鬼这个家,真是不容易。

“所以从我贴神眼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一无所知,你问我你们的人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好在我上来之前,得到这位孟先生的批准……”

他把头偏了偏,示意了一下孟劲松的方向:“跟美盈说了会话,也问了当时的情况。”

“她吓成那样,确认说的不是疯话?”

江炼又笑了。

自进屋以来,他未免笑得太多了,孟千姿觉得,笑之于他,不是习惯,就是武器,有些人会用温和笑脸来彰示自己无害、以降低对手的提防,她直觉江炼是后一种,又或许兼而有之。

他说:“美盈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受不了刺激和惊吓,经常会晕倒,家常便饭了。不过你放心,她的话还是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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