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规定,诸侯军队不得入都城,所以他驻军兰溪。
此间离灞陵大营和北军都有一定距离,但却是离京城最近的,只有二十里地。
一旦京城有变,驻军此处能最快速度策应,这是其一。
其二,这里几乎无险可守。
大雍朝不管是王宫贵胄还是豪族士人,都喜欢狩猎。原本这里在前朝就是一片猎场。如今则是城中豪强富户的产业。
魏西陵此次进京不仅只带三千人马,驻扎处又是猎场而非据守险要,就暗中传递出一个信号,让桓帝和王氏放心。
同时他一方面公开拒绝了秦羽的府邸,一方面也以无功不敢受赏为由,谢绝了皇帝赏赐的府邸。透露出了在各方势力保持中立之意。
整顿完兵马,原野上已是日色偏斜。不远处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春日芦苇一片萧瑟,在斜阳下逐着水流载沉载浮。
魏西陵静立河边,注视着潺潺河水中渐沉的日色,微蹙起了眉。
“主公还在等谢先生的消息”刘武问道。
他不知道去哪个犄角旮旯里钻过了,背甲里斜插了支芦苇,在晚风中像根令箭似的轻轻点着头,有点滑稽。
魏西陵也不问,他现在有些担心萧暥他们。
由于他和萧暥之间要避嫌,所以只能由谢映之从中联系。从寒狱出来后,谢映之曾给他传过消息,相约待午后商议今后事宜。可是这一等就到了暮色沉沉。
“嗨,他早忘了吧”刘武道。
魏西陵淡淡看了他一眼谢先生又不是你,怎么可能忘。
他现在担心的是,谢映之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武,你驻守大营,”说罢,他转身进帐,换了身利落的便装。
“主公,我觉得吧,你还是别去了。”刘武跟着进帐道。
魏西陵正在换衣,随口问“为何”
“谢先生今天有意支开你,你如果突然去了,撞见什么挺尴尬的场面,那多没意思”
魏西陵剑眉一蹙,“你听到什么了”
“没,没有,”刘武赶紧道。
刚才他巡视营地时,发现河边的芦苇从里有动静,便拔刀带头钻了进去,结果没见着人,就看到翻倒的草丛里掉落了一本书。
刘武好奇地捡起来,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梦栖山辞话。
这啥玩意儿
再一翻内容,他简直眼睛都看直了,原来那么离谱的吗京城的世家子弟那么会玩还有那个萧居然和
魏西陵凤目微微一沉,“何物”
刘武知道瞒不过“主公,这书我就翻了几页就扔河里了,我一大老爷们藏那玩意儿怪不正经的。”
“其实也没说啥,就是说那个萧”
他话还没出口,就见魏西陵锵然拔出了佩剑,寒光一闪,惊得他差点一屁股跌桌案上,这不至于罢
长剑如风,掠过他脑门上方,凌空化作一道雪亮的飞虹疾射而去,哗啦地劈开了帐幕。
刘武随即借着偏斜得日光看到一道瘦长的人影晃动可下,外面响起一阵急沓的脚步声。
有细作
刘武跳起来,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但很快他发现那小子贼精,专门挑着河滩边淤塞之路跑,河滩湿滑,腐草和淤泥搅和一起,那小子一双草鞋,步伐轻快矫健。
刘武就不行了,军靴一步一个脚印,他还穿着铠甲,行动不便,又不能骑马追赶。因为而且河滩淤泥容易陷入马蹄。
这小子太狡猾,看来经过训练。
刘武追得气喘吁吁,只好搭弓引箭,瞄准了那个芦苇从中灵活跃动的身形。
他身经百战,箭术也是一流,铁箭带着犀利的破风声飞驰而去。
仿佛是预感到了身后的危险,那小子骤然回过头,就也不知道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个趔趄弯腰之际只见一道锐利的疾风带着森然杀意扑面而来,他瞳孔顿时紧缩,几乎是同时,一支白翎羽箭从另一个方向凌空疾射而来,两箭在空中错开时轻轻一碰。
乘着这个机会,他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不见了去向。
“主公,为何要放走他”刘武不明白,气喘吁吁道。
“他还是个孩子。”魏西陵道。
不仅如此,这个人居然能潜入军营大帐而不被发现,工夫了得。
很可能是王氏或者皇帝派来暗中监视他的。如果贸然抓获,反倒打草惊蛇。
御书房
桓帝百无聊赖地靠在龙椅里,手指神经质般叩着桌案“大舅你太多虑了,皇叔和萧暥之间隔着父仇,是不可能冰释的。他们从昨天进京后就分道扬镳了。”
“但他们毕竟在西征北狄的时候合兵过。”王戎浓眉紧蹙,对于萧暥和魏西陵那一次合兵颇为耿耿于怀。
“皇叔那是为了把嘉宁那丫头捞回来,”皇帝想起什么,眼中露出一丝不悦,“嘉宁怎么说也是方氏之女。”
“有一就有二,接二便可连三。”王戎道,“这番襄州之战,魏西陵不也去助阵了”
“大舅你这就消息不灵通了。”皇帝掀了下眼皮,“那
也是嘉宁那丫头搅和的。”
“陛下如何知晓”王戎问。
“方家有人想要脚踏两条船,暗中向朕表忠心,时不时透漏江南的消息过来,大多都没什么用,唯独这一条。”
“襄州开战后,嘉宁争着嚷着要去襄州打仗,皇叔拗不过她。大舅也知道嘉宁这脾气,能追着一个蛮子跑北狄去。”
“还有阿季,他原本在玄门求学,朕倒是蛮高兴他能有机会上了玄门的大船,结果那小子一事无成,就为了争和北宫皓这么点陈年旧怨,跑去襄州把人给杀了,给朕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
“大舅你说,别人当皇帝,那都倚仗着本家亲戚支持,瞧瞧朕这些亲戚,没一个着调的,一个比一个拉跨,都是着什么玩意儿啊”皇帝嗤了声,扁着嘴抱怨道“身边摊上这帮驴亲戚,你说朕累不累”
王戎莫名地被骂了进去,心里很不是味道,暗含讥讽道“陛下那位靠得住的远亲,不是也没有收陛下御赐的宅子吗”
皇帝听出来了,那说的是自己想送一座府邸给魏西陵,被谢绝了。
其实桓帝也没指望魏西陵会收。
因为但凡御赐府邸,一般都会配送十来个侍从侍女,其中就有皇帝的眼线。
皇叔觉得不自在,不收也是意料之中。
没收就没收。桓帝也不是太在意,“秦羽送的宅子皇叔不也没收。”
说明魏西陵也防备着秦羽和萧暥。
同时他驻军兰溪营,此举中规中矩,也让皇帝感到放心。
而且相比萧暥和魏西陵隔着父仇,他和魏西陵还算是皇亲。亲疏远近关系魏西陵当然清楚。
倘若他再加以拉拢,同时暗中挑拨离间,给魏西陵和萧暥之间点一把火,双管齐下
“好了,大舅忠心可鉴,朕知道,”他故做大度道,“皇叔此番北上也是忠心勤王,就不要再多加猜忌了。”
既然皇帝这样说了,王戎也暂且不复多言。
从皇宫出来后,他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取道尚元城包了个雅阁打了几杆桌球。
才过不久,一道瘦削的人影悄然一闪进了雅间。
“如何”王戎猫腰点球。
小彘毕恭毕敬道“君侯离开寒狱就一直在兰溪大营。”
“没有与他人接洽”
“并无。”
“那萧暥”一杆击出,球直直撞上了桌边。
“和容绪先生一起去了芦园,先生还让他当了我们的公父。”
“不务正业。”王戎讽道,
小彘眸光一冷。
“怎么了”王戎用球杆的尖端抵在他胸前,阴沉道“你有没有露出破绽”
小彘赶紧摇头,他不敢说,他也就掉落了一本辞话。
“继续盯着魏旷。”王戎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