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京城了!”
满面风霜、头发都变得有些花白的李尊祖,见到熟悉的京城,激动得大叫起来。
在按皇帝要求开辟金角卫之前,李尊祖从未想过,从无到有地开辟一个卫所,会是那么艰难。
去年九月,他就在皇帝的鼓动下,主动请缨前去开辟卫所。
为此,他先是和叔叔李性忠前往辽东,招揽了一些李家旧部。
然后乘船去皮岛,向毛文龙打探朝鲜那边的消息。还顺便劝说毛文龙,让他去京城朝觐。
通过皮岛招募了一些朝鲜人做向导后,李尊祖带着部下穿过朝鲜。按照皇帝所绘的地图,在朝鲜的北方顺利找到了金角湾,以及金角半岛。
直到这一步时,都还称得上顺利。李尊祖带人修建了一个营寨,打算建立金角卫。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金角半岛就迎来了风雪,和朝鲜的陆上联系完全断绝不说,海上也结了冰。
更因为是在探路,李尊祖携带的补给并不多。他们一行人省吃俭用,还是免不了粮食断绝。
幸而李家旧部中有一些归顺的女真人,擅长在山林中打猎。而且在打猎时遇到了原本属于双城卫的女真部落,和和他们建立了联系。
李尊祖凭借自己的身份,用携带的糖和盐等物资,和他们交换了食物,并且请教了很多生存技巧,勉强渡过冬天。
到了二月底的时候,海上已经化冻,陆上道路却还没有畅通。李尊祖不愿再等,和部下简单造了几条船只,沿着海岸线南下。
一路上几次遇险,甚至损失了一条船,李尊祖终于重新抵达朝鲜。又走陆路去皮岛,在皮岛水师的护送下,成功回到天津。
如今,他便从天津回到京城,见到了记忆之中,高大巍峨的城墙。
想起这半年数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李尊祖的眼泪,忍不住掉了出来。在这次离京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探个路都这么难。
好在金角湾那边的女真部落,没有完全臣服建虏。皇帝所说的收伏那些女真部落的生女真、从后方威胁建虏的想法,确实能够实现。
只要能招揽到足够的军民户,自己就能成功设卫,以后世镇东北。
想到这个前景,李尊祖鼓起剩余的力气,返回自己家里。
李家门前,宁远伯的牌匾早就取了下来。但是皇帝并没有收回赐下的宅院,仍旧让他们在此居住。
李顺祖在听说弟弟回来后,急忙迎了出来。看着年纪轻轻就有些头发花白的弟弟,忍不住两眼一热,拍着弟弟的肩膀道:
“二弟,你受苦了,也算历练出来了!”
“大哥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李家能否重振,要着落在你身上。”
“明日我就向陛下上疏,请求让你袭职!”
李尊祖不明所以,不知道大哥为何会产生这个想法。
在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自己离京这半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情。
皇帝已决定重启分封,给宗室、功臣在海外和塞外封地。
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便被册封为江陵公。原本的奴儿干都司衙门所在、以及东边的苦兀岛,都被封给了江陵国。
这让李尊祖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实在不敢相信皇帝会这么大方。
继而又有些紧张,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江陵公国的存在,会和金角卫形成竞争。皇帝在同时安排张同敞,从后方威胁建虏。
之前他的开辟金角卫、以后世镇东北的构想,已经迎来了竞争对手。而且是一位公爵,在封地内拥有很大的权力。
如果他拿不出类似的待遇,以后东北的人才,毫无疑问会向江陵公国聚集。庙街那座城池,会成为东北的中心。
所以,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何大哥又改变想法,把世职让给自己。
“二弟,这个世职,本就是你决定争取的。”
“大哥只是靠着身份,得了这个便宜。”
“如今陛下要实行分封,功臣后裔都能凭此获得世袭爵位。”
“大哥身体不好,开辟藩国的事情是做不来。”
“你既然已经在金角卫扎下根基,那就干脆袭职,向陛下申请封地。”
“今后咱们李家,那就全看你了!”
已经做了决定,李顺祖一口气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并且把自己这几天书写的奏疏草稿,给李尊祖观看。
李尊祖看着这些稿件,对哥哥的决心再无怀疑。之前心中的一点埋怨,此时也消失无踪。
之前因为他的力争,李家成功摆脱了李成梁留下的阴影,得到世袭职位。但是世职被皇帝按荫叙制度给了哥哥,让他颇为不忿。
这也是皇帝稍微鼓动,他就离开京城、开辟金角卫的原因——
当时他想的就是要争口气,获得世袭职位。
没想到这次回来,哥哥主动让职,而且把开辟藩国的权力,完全让给了自己。
这让他感动之下,发誓道:
“只要我活一日,就不会让大哥受委屈。”
“大哥若有后人,我一定向朝廷申请册封爵士,同自己儿孙看待!”
说着,他还拍了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取出一个包裹,向大哥李顺祖道:
“大哥,这是陛下说的海参,药性温补,足以匹敌人参。”
“大哥要多吃点,好好养养身子!”
这个东西,是朱由检在李尊祖出发前,特意向他叮嘱的。
金角卫那片地方,后世称为海参崴。朱由检从这个名字上,就知道那里盛产海参。
为了让金角卫有个财源,朱由检特意叮嘱了一下,让李尊祖捕捞些海参做贡品,通过皇店贩卖。这样或多或少能挣些银两,增强金角卫自足能力。
李尊祖到了那里后,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躲风雪,却总有风和日丽的时候,凿开冰面捕捞了一些海参。
这东西他在那边都吃腻了,回程时带了一些,献给皇帝做贡品。
李顺祖听到之后,虽然感动于弟弟的心意,却并不敢擅收。让他献贡之后,自己才敢食用——
作为锦衣卫南司房协理这几个月,他已经知道锦衣卫最重要的就是忠诚,皇帝要求的贡品,当然要献给皇帝。
虽然他就是先把贡品吃了,以皇帝的宽容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责怪,但是在李家谋求宁远伯国的现在,他不愿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