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儿女亲事, 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贾赦罕见的强硬要求下,竟是连贾母也违背不得他的意思。
贾政因自家大哥先前一副防贼的样子,也恼了,当下就放话不让王夫人沾手这件事, 兄弟两个彻底生分起来了, 虽然先前也并无多少情意。
偌大的贾府, 贾母被大儿子贾赦气得头疼胸闷, 一连静养了好些日子;王夫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邢夫人则是两头为难,贾赦同贾母她都开罪不起。
那日众人在贾母跟前谈话之时,王熙凤原是不在场的,因她辈分小,往日同大房也不甚亲近, 所以在迎春的婚事上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过她消息灵通, 很快从自己的陪房来旺家的那处得了消息, 知晓了“贾母并不满意这桩婚事,说到底还是大老爷一头热”, 思来想去,王熙凤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平儿听,她道:
“我这个小姑子也是个命苦的,四五岁就没了亲娘,从小就被丢给那些眼里头没小主子的人照顾,给她养成了这副木讷寡言的性子,哪像个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啊。我那个公公也是个不着调的。”
凤姐儿说到贾赦, 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原因无他,自从她嫁进荣国府的那天起,公公贾赦多是沉溺于后院不问事的,平日里操心的无非是些古玩字画,或者是人牙子手上又有了什么鲜嫩的姑娘。
“……这做爹的怎么能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大十来岁的丈夫呢,这不胡闹吗。”
平儿听了凤姐儿的抱怨,先是上前递了盏茶,后道:“这话奶奶您还是少说吧,毕竟大老爷是您的长辈,做小辈的怎好在背后说长辈闲话呢”
凤姐儿知道平儿素来是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的,也不恼她逆了自己的意,只觉得忠言逆耳,反而笑着回道:“我这也是见迎春那丫头命苦,才有了这一番感叹。平儿,我同你说,自从我诞下了一双儿女,你二爷身上又有了正经职位后,我这心呐是越来越软了,最见不得旁人受苦。
不过,也是打了为儿女积福的主意,从前我做了不少亏心事,年纪轻的时候不怕报应、索命之说,如今却担心报在自己孩子身上,所以总想着做点什么。
你说,迎春这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平儿坐在下首,为凤姐儿捶起腿来:“这事,我看难啊。奶奶您是知道的,大老爷性子倔,平生最恨旁人拂他脸面,这事连老太太都没辙,何况我们呢。
如今能做的,就是将提亲纳聘几件事做妥当了,顾全了二姑娘的脸面,还有看着点嫁妆和体己银子,莫让……”平儿在话中隐了邢夫人的名字,但凤姐儿明白她的意思。
“要不这事,奶奶您还是同二爷商量商量”
“你说的也对。”
午后的风吹得和软,凤姐儿感到一阵倦意袭上心头,遂将此事按下不表,上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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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定亲的事闹得极大,那日贾赦在贾母房中气急败坏的吼声连外头行走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听见了,很快,贾府的下人之间就暗暗传起了此事。
三姑娘同林姑娘管家后,这些下人们虽是被从上到下收拾过一顿,但这次的事又并非什么不可外传的丑事,相反,还是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为了讨大老爷贾赦的欢心,人人自然扬起一张笑脸,话里话外都在言恭喜、般配几字。
迎春听说后,却是愣了好久,然后便独自坐在窗边垂泪。
说来奇怪,这定亲一事从都到尾贾赦都不曾问过自己亲生女儿的意思,甚至他都不曾亲自来说,只派了邢夫人前来,极为尴尬地说了几句亲热话:什么“你爹爹为你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对方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云云。
迎春只沉默地坐着,说至最后,邢夫人唇干舌燥,恁是把多年不练的嘴皮子功夫都拿出来吹捧孙绍祖了。
“二姑娘……”邢夫人讪讪地喊道,她这主母做得一向底气不足,此事又是贾赦理亏,还令她来当这个传声筒,一番话颠倒黑白下来,真真是脸都羞红了。
她同迎春素来不亲厚,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亲近话来说,只好捡几句俗套语句干巴巴地安慰对方。</p>
<strong></strong>“这婚事,说到底还是父母做主的,这次你爹爹帮你仔细相看了,那位孙公子是在兵部当值,至今尚未娶亲,双亲早逝,你一嫁过去便可手握管家的中馈大权,不至于受婆母磋磨。”